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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授徒 十里鬼谷十里情缘 寄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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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梦仙镜的溪潭边上,鬼谷和珠儿已沐浴完映心池水,换上了喜庆的婚服,执手走向鬼谷洞。

    珠儿脸色绯红,轻依鬼谷臂膀,声音娇柔。“鬼谷哥,珠儿企盼此日十年已久,可真到此日,倒是心里惧怕起来!”

    鬼谷满面春风,一手紧握珠儿玉手,一手轻挽珠儿腰枝。他不时看看珠儿美丽的脸孔,陶醉于美好之中。“鬼谷听不到珠儿的活语,但能感受到珠儿的心跳,它在说‘我很怕’!‘怕鬼谷哥以后再不待珠儿热情’。”

    珠儿仰起头,看着鬼谷子的目光,微笑着点点头。“鬼谷哥怎么说?”

    “珠儿猜想一下!”

    “珠儿也能感到鬼谷哥的心声,它在说‘珠儿美丽善良,我等青梅竹马,自是恩爱一生,白头偕老’。是吗?”

    鬼谷子深深地点点头,搂紧了珠儿。

    珠儿一手也抱紧了鬼谷。“你该说说昨晚之梦了!珠儿还要说呢!”

    “昨晚梦到先生了,他盘坐在鬼谷洞里,唤你我进去。”

    “我亦是梦到先生叫我和你进洞!”珠儿惊喜道。

    “先生然后说,鬼谷子,你修身练性,九度轮回,知你再修贤德,后必能悟得天人合一之理。今与珠儿阴阳定势,留得美名,还需付出身心,成…”

    “成全珠儿道心!”珠儿接过说道。“珠儿亦是轮回之躯,必能贤德相济,阳阳互补。”

    “先生正是如此说的。”鬼谷子惊喜道。“看来我俩不是梦境,而是先生亲身来临教诲!”

    “先生还说鬼谷哥可坐先生之床。”

    “是,让我与珠儿今日要沐浴映心池水,结成连理,共住鬼谷洞。”鬼谷子兴奋地说着。

    “还要鬼谷哥珍爱珠儿!不能移心他爱,专心致一。”

    “这个先生可没说!”鬼谷子看着珠儿调皮的样子。“是珠儿自己说的,也是鬼谷哥心里所想。”

    鬼谷洞已在上面,瀑布石台上,众人也看见鬼谷子和珠几相拥而来,欢声一片。

    二人登上石阶,在众人簇拥之下走进鬼谷洞。

    洞里面,得地及文秀领着众人巳布置完毕,清新干净,喜气洋洋。

    公孙鞅也从滨海赶回,参加先生和珠儿的婚礼。他自昨日便忙前忙后,指挥众人安置一切,还特地为珠儿购置了手饰布料。

    他按先生吩咐在洞内布置了承恩台,上有老子和尹喜供牌及《德经》《道红》和《文始真经》。

    鬼谷和珠儿跪在前面,公孙鞅、文秀、白起、乐毅、邹忌跪在后面,肃穆叩拜。随后,公孙鞅扶着鬼谷,文秀扶着珠儿坐于床边。众弟子又跪于先生面前,按着公孙鞅的唱和施礼叩拜。

    公孙鞅宏声唱道:“先生授徒传业,恩德齐生身父母,今迎娶天成所爱,弟子更是荫蔽所幸,现我等弟子正式改口师母,恭贺先生,师母新婚大喜,白头偕老!”

    “恭贺先生,师母新婚大喜,白头偕老!”众弟子也异口同声。

    得地和荆路也站在一旁拱手相贺。

    “婚礼仪式已毕。”公孙鞅等起身。“现在请先生、师母去白河野炊!”

    大家一片欢声,拥着鬼谷和珠儿朝谷底走去。

    这是公孙鞅特地安排的,他知道先生在楚国历游之时效游的兴奋,也不忘珠儿几次的叨念。在他心里还有更深的意思,便是借机再让文秀找回那时的美好。

    白河蜿蜒流淌,两岸林密草茂,花香柳绿。蜜蜂和蝴蝶飞舞着,小鸟和草虫鸣叫着。

    河滩绿草地上,荆路和得地早就准备了篝火木料,一到便点起火来,又将喂好料盐的野兔、羊排烧将起来。

    邹忌拿出酒坛,器皿,倒满酒尊,举杯相邀。

    鬼谷和珠儿挽臂捧杯,一饮而尽,众人也举杯倾尽,连白起和乐毅也高兴地喝了起来。

    邹忌拿出古琴,轻扶慢挑,一曲曲优美的天上人间之声响彻白河岸边。

    珠儿拉起鬼谷,在芳草地上翩翩起舞。公孙鞅拉起文秀,尽情地随着旋律舞动着,不胜酒力的白起乐毅拿着木剑也助兴对打起来。

    雄鹰从远方飞来,低空盘旋几圈后,也收住翅膀,带着鸣叫声加入了欢歌笑语的场面。

    众人跳着,吃着,喝着,直到夕阳西下。

    鬼谷在众人的崔喊欢笑声中,抱着身心陶醉的珠儿向着鬼谷洞的台阶走去。

    公孙鞅指挥众人撒回各种物品,这才想起他还没有给文秀礼物呢!他走进文秀的庐舍,珠儿的物品行李已搬走,就剩下文秀一人的被褥,枕边还放着一簇野花。人没在,他赶紧跑向河边。

    他想起文秀也喝了酒,怕是不担酒力,没回来。

    天色渐暗,可还能看见远处。他在河边喊了起来,文秀欢笑地答应着,可却不见她的影子。

    “你在哪?快出来!”公孙鞅知道她定藏在草丛之中。“我要送给你一个惊喜!”

    “你要是找不到我就走吧!”文秀假意说着。“看你想不想找我啦!”

    公孙鞅细辩着声音,循着踩倒的草丛印,果然看见文秀躺在布单之上。

    文秀微笑着闭上眼睛,不理公孙鞅的到来。

    公孙鞅拿出刚刚买回的玉佩,轻轻地蹲下身,把玉佩放在文秀嘴唇上。“睁眼看看!”

    “我不喜欢!”文秀闭着眼睛一转身,侧向一边。

    “我…”公孙鞅不知如何是好,他本以为文秀会高兴地向他微笑,然后依偎在自己身上,可她没有。他看着文秀侧身优美的曲线和赶伏的胸脯,真想扑将过去,可一想到先生的犀利目光,只好慢慢坐在她身边,用手轻按她的肩背。“天要黑了,快回去吧!”他有些颤声。

    文秀没有吱声,脸上仍带着微笑。她故意没有回去,知道公孙鞅会回来找她。今天看着珠儿幸福的微笑,她心里也憧憬着这一天。自从离开王宫,她就憧憬着有一天一位男子用巨大的臂膀拥抱着她,带着她浪迹山野,象鬼谷先生那样不贪享权力和物质,心随情转,自由飞翔。可这样的人却由珠儿守护着,自己不敢,也不能挑战。公孙鞅也是值得爱的人,可就是循规蹈矩,没有自由的狂野,自己几次都表露出来,他却总不理解,气得自已不要再理他。这一振子,公孙鞅不在,自己倒想念起他,总算赶上这样的日子,自已不想再压抑着火一样情感。

    “你说先生和珠儿在干什么?”文秀轻声说道。她又转过身,用身躯盘着坐在那里的公孙鞅,手抓着他的手。

    “新婚之夜,一定是…”公孙鞅不知怎么说,可她明白文秀的意思了。

    他紧握文秀的双手,感到浑身躁热。

    文秀慢慢地拉动那双大手,直到自己胸前。

    公孙鞅浑身一颤,他能感受到衣物下方起伏的胸部和雌性的吸引。

    文秀也感觉到期盼的那双大手的按摸,她气息急促,不自觉张开手臂抱住了他。

    两人倒在萆地上,亲吻着,拂摸着。

    好久好久,文秀无力地倒在草丛上,微闭着双眼。她在等待,等待着公孙鞅的占有和狂风暴雨。

    公孙鞅的手在文秀的衣物下游动着,触及到了那丝打开她全身的带结,他想拉开,可手在颤动,心在犹豫。李惺先生讲授法经的嘴在怒骂,子贡先生讲授仁义的眼光在鄙视,鬼谷先生讲授山规的脸在阴沉。他猛地收回手,坐直身子,将目光从文秀裸露的童体上移开。“文秀,”他嚅动着嘴。“还是等到我们…”

    文秀没有言语,她用手拉着他的手游向那个丝结,可他的手又有力地缩回了。

    文秀脸上流出晶亮的泪花,默默地放开那双颤动的手。

    白河流畅的声音更清晰了,晚风轻拂绿草的欢唱更悦耳了,只有白狼的偶尔一声嚎叫让人心寒。

    文秀独自起身,推开公孙一鞅,拿起地上的布单,快速地跑起来。

    黑暗的山谷里,回荡着文秀撕心裂腹的声音。“公孙鞅,懦夫!”

    邹忌早早就坐在了授业台上,等待着鬼谷先生的到来。

    先生授业,总是逐个弟子教授,所教课业也因人而异。邹忌喜欢这种方式,他觉得先生能品透自己的一切,而教授所学更是针对自己的优势。几个月来,自己已感到事论清晰,条理透彻,特别先生所授历史知识,引古论今,游刃有余。

    邹忌长跪着身子,微闭双目,温习着先生所传。

    鬼谷慢步走上授业台,面南背北坐下。看着对面入神思索的邹忌,满意地点点头。

    “邹忌,今日续讲《谋篇》!”

    邹忌听到鬼谷先生的声音,一惊,自己竟没听到先生来时的脚步,他忙一揖在地。“给先生请安!”

    鬼谷点点头。“谋略贵在知天,知地,知人,你且讲讲上节所授!”

    “是,先生。先生说为人凡谋有道,必得其所因,以求其情。审得其情,乃立三仪。参以立焉,以生奇。奇不知其所拥,始于古之所从。故同情而相亲者,其俱成者也;同欲而相疏者,其偏成者也;同恶而相亲者,其具害者也;同恶而相疏者,其偏害者也。故相益则亲,相损则疏,其数行也,此所以察同异之分类也。故百事一道,而百度一数也。”邹忌流利地背完,自豪地看着鬼谷子。

    “能否述其精华?”鬼谷点点头。“师言自悟,而述语尔获!”

    “弟子明白,先生在说替人家谋划,必然要得到事情的因果,进而才能得以对方的实情。得到实情后,就要用上智、中才、下愚三者。三者相辅相成,可产生奇迹。而奇迹并不知道自己有的,却是古人也曾尊崇的。所以观念相同又互相亲密之人,定是各方面都很成功之人。欲望同而又相互疏远之人,定是仅一面成功之人。同时被憎恨之二人如相近,则都将被害,如相远,还可有一人存活下来。彼此有好处就感情亲近,而没有好处就会疏远,这是常有之事,也是判断异同分类的方法。可见,万物只有一个道理,万般法则也只有一种权术!”

    “理解甚好!”鬼谷微笑点头。“为师让你悟,可有所得?”

    “有些微得,还请先生指正!”邹忌直直身子。“弟子认为一个有仁德之人,自会轻视财物;故不能用金钱诱惑他们,反倒可以说服他们捐出财物。一个有勇气的壮士,会轻视灾难,不可以用忧患来恐吓他们,反而可以让他们担当重任,镇守危地。一个智者,他们通达一切事理,所以不可用谎言欺骗他们。如果用诚实跟他们说明道理,他们会建功立业。一个愚鲁之人容易被蒙蔽,一个不肖之徒容易被恐吓,一个贪婪之辈容易被诱惑。强者由弱累积而成,直者由弯曲累积而成,富者由贫穷累积而成。”邹忌停了下来。“先生,仅此而己!”

    “你所言这些,可知称谓?”

    “弟子不知!”

    “此为道术之表。因道术属阴,在于隐,匿,而此等表象却实则道术,不为常人所用,正所谓大道就在身边,却非远跳苦寻。”鬼谷子微笑。“你所悟所得甚好,虽不全道之表象,但得其三。为师着你假想身临朝纲,身边朝臣有不同类者,欲做一事,何以动之好恶而随你愿,却不伤众势!”

    “弟子记住先生课业!”

    “好,为师续讲《谋篇》。故计谋之用,公不如私,私不如结,结而无隙者也。正不如奇,奇流而不止者也。故说人主者,必与之言奇。说人臣者,必与之言私。”

    “先生,弟子想知隙字解读,为何它居最高?”

    “阴阳互补,无隙为和,故和为最高。你且回头观望,可言视物!”

    邹忌回转身,起立观看。“先生,这授业台所居云梦仙境之半端,左为青龙山势,昂头跃起;右为白虎山形,伏身围绕。远处,山山相连,近处,溪潭相近。绿色草木,随山谷回旋,虫鸣鸟吟,拥余音撩动。”他转过身,坐下。“弟子亦只看到这些!”

    “甚好!山形地势,福地仙境所择;百物相生,不相欺侮,此即为和,配之百兽暗逐,又相生相克,即为谐,故谐和为之最高。而王庭内,贵戚院,百姓家,达此状者,少矣!所以望尘莫及。你所学之才,如能及至结,天下可一,亦你平生功德!”

    “谨记先生教诲!”

    “万事理一,温习课业,心中必有万物。视一物而懂同类,此为悟。悟晓之理,则由近而远,虽千里之外,却近在眼底!”

    “先生大道,弟子牢记。”

    “邹忌,为师知你喂食过雄鹰,亦放牧羊群,亦探问文秀医道,亦请教荆路野猎,亦探讨师母耕种,你何以评之?”

    “这…”邹忌还没想过先生会问这样之事,只好按所想说道。“弟子学治国之策,欲做轰轰烈烈大事。但弟子深知,成大事亦小事积累,故学得他学皮毛,也为日后能显小情小义而服身边之人,不知弟子这样所为对否?还请先生指正。”

    鬼谷一邹眉,没有言语。

    邹忌忙长揖。“先生,弟子是否有错?”

    鬼谷回神过来。“你认识之事,为师仅问问而己,无他所指,亦何道正错。不过为师可提醒一言,艺技正如这谷内一类,虽名不同,道法而一。熟大熟小,不可轻言!熟轻熟重,安能断也!故应一视同仁,举他艺之高,方能全己艺之安,否则…”鬼谷子停下话。“你回去再悟后语!”

    “是,先生。”邹忌明白先生所指了。“弟子告退!”

    “你随为师谷口一走,也给为师谈谈孔圣之学,如何?”鬼谷已起身。

    “愿与先生一往!”邹忌高兴,他知道每次先生如能带子弟巡走,都会见物说理,见今推古。以致私下,公孙鞅、文秀、白起、乐毅与自己总是辩论、争讨,增进学识。

    他们走下陡峭的石崖,穿过乱石丛生,花草繁茂的谷底,向着通仙小路而去。

    邹忌紧随着鬼谷,讲着鲁地孔府所见。

    鬼谷则悠闲自得,似听非听,似视非视,全然不理邹忌。

    他们上了通仙路,转过一线天隙,便可腑视谷外一切。远处,两片羊群散落在绿树草丛,时隐时现。

    鬼谷停在那里,回身对着邹忌。“你再回身视物,有何感觉?”

    邹忌回身,山峰如无隙的城墙,披着绿色衣衫。“弟子只见山峰草木。”

    鬼谷微笑道:“为师却见飞瀑而下,洞府幽深;墟谷绵延,白河欢歌;再细看,则能见晚炊烟起,溪流缓行;百虫梦醒,万物收敛!”

    “这…先生,弟子愚钝!”邹忌,还是疑惑之中。

    “学以致用,你刚刚还谈以近知远。所视有限,心神无界,物有表象,只挡视野,却无奈心神!”

    “弟子明白先生教诲!物可为一,亦可一境,表象如山峰草木,掩其道理,假象视野。心神不入,怎能达其体里,观其微变。假象正如人之衣物,脸之表情,皆能掩其内象!”

    鬼谷点头。“你沿此路可找寻白起、乐毅,也好同回就歺,为师在此等待!”

    “是,先生。”邹忌说完,高兴向坡下林间跑去。他知道穿过那层错综复杂山路的林木,便能在羊群一侧找到他俩。

    他毫无费力地穿过树林,远远便见白起、乐毅和一女子站在那里,他有些惊讶,那女子并非文秀及得地,也非师母珠儿,该不是东裕村所住乐毅之母吧!

    到了近前,却发现是一年轻少女,虽风吹日晒后脸孔发黑,却仍不失亭亭玉立,美目有情。邹忌一怔,此种眼神好似相识。

    白起乐毅看到邹忌到来,高兴地喊着“师弟”,让少女更觉得莫明其妙。可少女看到近前的邹忌,却也露出兴奋之态,高兴地说到:“就是他,我就要找他!”说完,她从地上拿起包袱,打开后取出一把短剑,向邹忌胸前一展。

    邹忌一看,正是自己家传宝剑,他突然知道少女来自哪里了。他接过剑,看着少女,少女点点头。

    “师弟,她来好一阵子了。”乐毅说道。“是我母亲指点她来的,说找半年前来云梦山寻师学艺的美男子。我俩一听便知是你师弟,可又不敢擅做主张,只想让她先回东裕村,可她就是不走,非跟我俩进山找你,说有急事!”乐毅说完,冲白起一笑,又转向邹忌。“你来的正好,我俩可要回去吃饭了!”说完,不待邹忌说话,二人笑着跑向树林。

    邹忌无奈摇摇头,转向少女。“我知道你定是救我衣食的逃奴之族,为何一人来此送剑?”

    少女含羞低头说道:“我们族群在你走之后,又躲过两次贵族武士抓捕,家父还用此剑斩杀几名官兵。后果,滨海之王招募耕种之人,凡进其区,都当自由之身。我们便移居那里,我父和其他男丁还应征入伍,被选为什长。那日,我父回来便对我说,你落难之时才付此剑,定是随身之宝,否则怎能身无他物,只此一剑。而此剑又奇特锋利,必是宝物,还是还你,岂能趁人之危,以小易大。另外,我父也从兵长那里听到鬼谷先生才能过人,熟纳百科。滨海地广人稀,草肥叶茂,我父想让我也学些牧马之技,他日也可为军中供马,回报滨海之王还自由之恩!”

    “你一路走来,必是艰辛,邹忌感激,可学艺之事,还需先生同意!”

    “我在东裕村遇见乐毅之母,她说鬼谷子心怀若谷,只要心诚资颖,定能学成。我族亦是辽东大户,只是战争所败,而被押回为奴,牧马训养,巴亚自小就爱!还望邹忌哥哥领我进见先生。”

    邹忌思考片刻,恍然大悟,先生神机,早料如此,才驱己前来。看来,恩情所致,必是先生已默认此事,只需自己还恩报情而矣!

    “好,我就带巴亚进山!能否为同门师兄,邹忌都当报巴亚衣食赠给之恩!”

    “巴亚见到邹忌哥哥,还回宝剑,已欣慰至及,要是再承鬼谷先生收为子弟,巴亚定要象邹忌哥哥一样,做一不俗之人,何必非沦落成男人妾奴之伍!”

    邹忌听着巴亚之言,为之一振。“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却有如此雄心,倒想改变千载传统,邹忌佩服。就此一点,我邹忌当助巴亚求师!走,任凭先生则备,我亦当带你入山!”

    邹忌拉着巴亚,走向通仙路。

    云梦山的冬日,银妆素裹。十里鬼谷墟中,却如三层世界,分外美丽。山谷之底,深厚的白雪把一切突兀之物覆盖成平平的洁白光面,象夏日的白河银蛇游荡谷里。山峰之上,则草树深绿,似春秋之际依然,增加着云梦仙境的秀气。山谷和山峰之间,深绿和银白相互掩映,构成一幅幅天然画卷,诉说着鬼谷洞的神奇。

    秦太子梁立头戴貂帽,身穿狐皮大衣,脚登牛皮靴子,紧腰佩剑从公孙鞅庐舍走出,直奔鬼谷洞而去。

    四旬前,他被燕王放出,秦国之使便要接他回去,可梁立不走,他非要来云梦仙境拜会鬼谷先生。无奈,使臣便将身染毒疾,尚不能行走的秦太子用车拉着,缓慢向云梦山而来。一路之上,使臣告知太子秦王如何配合姬虎,求援辽东胡人,虚张大举犯界,这才谈成释放太子条件。

    一行车马,刚过渔洋郡,眼见东裕村落,突被一队兵士拦截。原来,燕太子按燕王命令,已令渔洋郡守在此增设哨卡,不得燕人以外族群进山求艺。

    哨卡什长查问完秦使,只是客气要求原路返回,没有郡守之令,私入云梦山之外族帮者,皆将拿入王庭大牢问罪。

    秦太子在车内听清了一切,气愤得真想拔剑杀了这些兵丁,可还是冷静下来,他不想再添鬼谷先生的烦恼。此次能从燕牢获释,定已有鬼谷先生及公孙鞅相帮。想到这里,他命随驾返回渔洋郡,心里暗定,他日独自绕道再进云梦山,如此车马宣张,怎能不被哨卡发现。

    回到渔洋郡客浅,正要吃饭休息,公孙鞅和滨海王姬虎两人素衣而至。

    公孙鞅把姬虎介绍给秦太子,三人又把整个事情从头至尾细说一遍,梁立从床上强行起身,立地而揖。“姬虎大意妄动,一入燕地,更不知收敛行为,才致以沦落燕牢,成为猎取之饵。若不是两位相助,还不知关到何年何月,就是不被处死,也会染疾而亡。今恩人既在,梁立当大拜!”说完向下跪去,公孙鞅和姬虎赶紧扶起,让他躺下。

    梁立泪流而下。“梁立虽屡临疆场,未畏死亡,可那有豪情相伴,气概相随。而今牢中之日,未有将来,熬心费神,慌恐终日,唯有所得,便是悟得鬼谷先生所赐心语。故发下狠誓,他日当聚天下志同之仕,不以私己为利,荡灭不仁之邦!两位兄长早梁立便有鸿鹄之志,又屈身相望,梁立自当愿意结拜,可不知身染毒疾,还能否长陪两兄世间大展雄才!待进得云梦仙境,见得鬼谷先生,也自知天容梁立存否。如天赐恩泽,容立与兄等人一同相伴,再仙府结拜,如何?”

    二人更是喜出望外,一则鬼谷先生妙手回春,二则姬虎早想亲身一见,聆听鬼谷先生的乱世一统之策。

    于是,饱歺之后,安排了秦使先回,以报秦王之安。当夜,三人马卸銮玲,借着月色,由公孙鞅领路,练过哨卡,来到了东裕村。

    乐毅之母及家丁自鬼谷子师徒进山之后便守护着这座宅院,经耕着原有山地。打得谷粮及一些菜品,还有村邻赠送,都让来往的得地带回山里。往来之人,也把这里当成了客栈。

    这里村邻感念王家恩情,与这家之人相处融融,虽有官家通告不得私侍他乡之客,可众人置若罔闻,视而不见。

    三人呆不多时,天已放亮。他们吃完乐母安排的早歺,把马存放院内。公孙鞅和姬虎找来木架,抬着秦太子粱立走进云梦山。

    鬼谷看到粱立毒疾,知其病理,吩嘱文秀按方煎药。口吃外敷,几日便见好转。

    三人遵定诺言,在阴阳地边,梵香立誓,结拜成异姓兄弟。自此三人更情深意切,每日畅谈列国。稍有机会,便与鬼谷先生理论治国之道。

    鬼谷明白姬虎和粱立志向,也感到二人不俗之心。但念及公孙鞅还不能贯通自己所授,拒绝了二人所请,不让公孙鞅此时出山为仕。

    姬虎怕引得燕王怀疑,见粱立好转能走,便依依不舍地告别结拜兄弟赶回滨海。相约日后互派家丁,往来相告天下之事。

    梁立在文秀和公孙鞅的照料之下,也很快痊愈,恢复了原有体力。他再次向鬼谷先生讨请公孙鞅一同回秦,可鬼谷子还是拒绝了。此时,正赶上秦王病重,再派使者秘来云梦山,他只好收拾好行李,准备马上回国。

    今日,他辞别众人,来和鬼谷先生和珠儿道别。

    他来到鬼谷洞前,正要喊求见先生,鬼谷和珠儿已走出洞外,珠儿手里还抱着一只雄鹰。

    梁立迎上两步,跪倒在地,叩首而拜。“梁立本愿随先生学业大道,可身处王庭,仰父承恩,无缘先生大道之理,终生憾事。好与先生有面授之机,实如弟子,又蒙相救,恩德似再造父母!今日辞行,心神无落!”

    鬼谷伸手扶起梁立,慢慢走下台阶,走向送行的公孙鞅和文秀。“神若有志,感天动地;心若有情,聚贤纳才。天道为众,大道似水,太子已临激流之侧,倘他日不变壮志,有情有义,当自有成舟之势,任尔激流挥戈,指点山川!”

    “先生教诲粱立之言,肺腑天成,实则仙人指路,梁立当每时自悟,方能回报!”

    “太子过誉!鬼谷修道自醒,未及明理,便纳徒带子,接访受问,已是恐慌。言语仅鬼谷浅学而得,何敢承得仙人指路,不可!太子天定秦人后继之王,勿因鬼谷之辞而误国事。”

    “先生自谦!梁立再请先生指点,能否承父王之尊?”梁立说完,看着鬼谷子表情。他听得父王病重,定要有承天顺接,虽太子即为储君,可王庭非昔日周礼,理所当然。而今各部番王,贵戚,皆拥兵自重,相互亦征伐不止,父王虽以文武聚之成势,敢对等中原诸候,可一旦自己承名,不知他们能否遵守。若有一个不服,也将难料结果。

    鬼谷微微一笑,他已知太子所忧。“太子志向九州,秦偏一隅,三五强番,何纳不下?三足抗衡,稳于鼎上。城郭不牢,人心不稳,大道不施,随者寥寥,怎拒他番之众!”

    “梁立再谢先生之教!”梁立高兴地左腿向后跪下,双手抱拳。

    珠儿上前扶起他。“先生夸赞太子有不世之才,也会有生死之忧,故让珠儿送你雄鹰一只,它识途往返,不受山水阻隔,也好帮太子危难之中解困。”

    珠儿将雄鹰递与粱立。

    粱立接过,低头用拂慰鹰头、羽翼。再抬头,眼噙泪水地望着向回走去的鬼谷,默默无语。

    “快赶路吧!”珠儿笑道。“你看他们已在等你。”

    公孙鞅,文秀,白起站在不远之处雪地上,看着这里。

    “这鹰原本小白起所拾雏鸟,经他同意才送予你,他还要你帮传话给其父呢!”珠儿微笑着。“你太子所助白鹰师从先生,已种下恩泽,他日白起定是你帐下勇将!”

    “一定会是,虽小小年纪,智谋已显,鬼谷先生对秦人存活之恩,无语可表!”梁立说完,快步向他们走去。

    白河水已结成冰面,几处回风之地盖着厚厚的白雪。岸边茶场,积雪漫无边际,齐人之草只剩下头胸,在寒风和雪尘中光秃秃地摆动着裸体,显得无奈和可怜。

    巴亚骑着并不高大的黑马,在雪草之间奔跑。

    黑马几次脚步踏空,摇摆身体后停下,可巴亚还是挥鞭崔进。

    稍倾,黑马陷入雪海,肚子全部致于雪面之下,只有马头和脊背、巴亚暴露在裸草丛中。

    马喷着热气,打着响嚏,不断向后退却。

    巴亚松开丝僵,两腿紧踹双蹬,身子前倾,可黑马还是后退。

    巴亚无奈,只好等它退出,又一带丝僵,面对着深雪。她让黑马喘息着,也看着刚刚踏过的雪窝。随后,再次踹蹬,挥鞭猛击马臀。

    黑马再次前冲,就在刚才停下之地,巴亚踹蹬直身,重鞭落下。黑马惊纵,跃身向前,几个纵跃,跳出深雪之地。马上的巴亚一带丝僵,停了下来。她跳下马背,拂摸着马头,微笑着把脸帖将过去。“大黑是好样的!大黑是勇敢的!”

    黑马也抖落着身上的雪尘,仰天嘶鸣。

    过了一阵,巴亚再次上马,崔马踏着白河的冰面走着。

    黑马的脚下左滑右滑,可它身子却不失衡,小步紧凑,低蹄快翻。

    邹忌在一旁喝着采!

    巴亚骄傲地向他挥动着马鞭。“你何时来的?”

    巴亚高兴地笑着,她自鬼谷先生收下为徒后,便更感激邹忌,她知道邹忌一定在先生那里说了许多,否则先生不会几天都不答复自己。随后,邹忌师哥又帮自己盖着庐舍,还遵先生之命,出山用十几只母羊换来两匹东胡之马,以便把先生所传用于实践。

    其实,巴亚来云梦仙境并非全是还剑学艺,她心里早倾慕邹忌。邹忌是她见过的男子中最英俊之人,彬彬有礼,学识丰富,自己渴望有这样的男人,哪怕他有三妻四妾。

    巴亚知道奴隶之身的自己不能想象有此爱情,只能深深埋在心里。当她获得自由之民时,再也不顾这种差距,以学艺为名说服父母,踏上了云梦仙境之路。

    “我都看师妹风采快一炷香了!”邹忌帮她掸着衣裤之雪,又系了系她的帽带。“今日先生给文秀师姐授业,我便早来接你。”

    邹忌冬日起,便每晩来接巴亚。冬日天短,谷底又深,黑暗不知不觉就来,而山路崎岖,雪面光滑,邹忌深怕巴亚受伤。

    他也欣赏巴亚的单纯和对自己的表露,想想自己离乡背景,遍遭贵戚冷眼,谁家又愿将女嫁于贫穷,所以当巴亚示己好感,倒是非常欣慰。自己也下决心,要用真情感动这位异邦之女。

    两人牵马走向崖边的洞穴。

    那里曾是文秀师姐放萆药之地,邹忌让巴亚征得她同意,便当成马圈了。

    “师哥,今天恐怕要晚些回去!”巴亚说道。

    邹忌看着她仅露的眼睛,高兴地说道:“怎么?还想让师哥再象那日挖雪洞不成!”

    巴亚脸一热,她知道邹忌所指。那日,大雪漫天,天色又晚,邹忌来接,可回头望去,飞雪早将山路填满。二人互望,谁都知道危险,稍有不慎,便可坠入谷底。于是二人又回到山洞,和两匹马在狭小的洞中躲避风雪。可风雪不停,天色又以全黑,总不能站着渡过一夜吧!

    巴亚出长北国,知晓野外生存之法。她让邹忌拿着木板和她来到一处深雪断层,用力斜下挖去。不久,便挖出一个雪洞,巴亚把狍皮铺开,让邹忌躺下身去,自已也躺在了他的身边。

    “怎么样?”巴亚在黑暗中问道。

    “真没想到这雪洞竟如此温暖!”邹忌惊喜。“连外面风雪之声都听不到!”

    两人就在这雪洞里聊着,说笑着,最后互握着双手睡入了梦香。

    邹忌醒来,发现天已大亮,巴亚还依偎着自己甜甜睡着,手和脑门热得发汗,这才意识到自己也是如此。

    今天邹忌知道巴亚说晚回些是为了母马产驹,故意说雪洞逗她脸红。

    果然巴亚脸色红了起来。“美得你,没师哥样,看我告诉先生!让先生逐你出山门。”

    “我可不怕,我若说是师妹巴亚教我,于是你也会被逐出山,正好,我俩就在东裕村成亲,说不定一年后,先生能看到徒孙!”

    “你…”巴亚捶打着邹忌。“想得美!”

    二人嘻吴笑着来到洞边。

    邹忌拉开木门,红马正挺着大肚子,不安地挪动着脚步,蹄下厚厚的干草被刨得飞扬。

    它看到巴亚的到来,竞安静下来,用嘴和进来的黑马互摸着。

    “你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巴亚看着邹忌。

    “不知道,可能在相互安慰吧!”

    “它们在祝福和祝愿!”

    “你怎么肯定?”

    “先生说,万物都有灵,沟通自有术,细查其微,天长日久,便可知其神。”巴亚拂摸着母马肚子。“真是快下了!”

    她退出洞,关好木门。“外面冷,不能让它受凉!”

    “巴亚,昨日先生授你课业,先生又讲了什么?”邹忌拉着巴亚坐在石台之上。

    巴亚将头靠向邹忌。“先生说巴亚所为实则商道,囤缺置奇,应用人所急,乃大道之理。”

    “就这些?”

    “很多,还说人为万物之宰,同化万物和自身,天道之命。”

    “你悟得明白吗?”

    巴亚摇摇头。“我还没有细悟呢!好在我有时间,慢慢来悟,不过先生讲的太深奥!巴亚未识一字,当然要慢了。”

    “先生还说,万物皆有所长,取其所长,用之于苍生,则战能胜,和能久,足取为灵,足用为仙!”巴亚有些烦躁。“不说这些了,我也不懂!”

    “那你说说你听懂的!”邹忌哄着她,心里默记着巴亚刚才所说。

    “先生给我讲了范蠡,说他是商圣,一生聚财数万,最后又都散尽!还讲了他聚财之理。”

    “聚财为何还要散尽呢?先生如何说!”

    “我不和你讲这,先生说那是贤圣之举。我和你讲那个美女西施和他的爱情吧,我记得牢!”

    “愿听巴亚讲来!”邹忌用手搂紧她。

    巴亚高兴地讲了起来。

    二人正陶醉于范蠡和西施的爱情之中,全然忘了一切,连珠儿的到来都没察觉。

    珠儿远远“呵斥”一声,二人方才醒过神来,松开彼此紧握的双手,跪倒在地。“巴亚参见师母!”“邹忌参见师母!”

    珠儿走近,扶起他们。“先生说巴亚聪明,改变北方寒冷不能保驹之事,他日定能让马类繁殖更多,师母亦来向巴亚祝贺!”

    巴亚见师母没有训斥,反而和颜悦色,忙开木门,领师母观看。

    母马已生下一驹,它正用舌头添着还没站立起来的小驹。

    “师母你看!”巴亚高兴地直蹦。“生了!生了!”

    珠儿和邹忌也高兴地看着地上的小驹。

    “先生说小驹站立很重要,用不用我们帮他一下!”巴亚已围在小驹旁边。

    “巴亚,不要帮它!”珠儿拉起巴亚。“它会自己努力!”

    果然,小马驹先立前腿,再努力后腿,可还是重重摔在一边。母马还是舔着它的身体,又将嘴移到它的后腿。小马驹努力着,再次起腿。

    它颤颤巍巍地站立起来,可身子却左晃右摇,最终借着母马的嘴力,竟稳稳站在那里。

    三个人都欢笑起来。

    “好了!”珠儿拍着巴亚。“以后还要巴亚保护它,以防冻死。先生还让我告诉巴亚,下节课业,你要先回答先生一个问题,对于商人而言,小马驹出生意味着什么?”

    “巴亚记住了!师母。”巴亚拉着珠儿笑着。“我还没看清它是公马母马呢!”

    “是母马!”邹忌抢着答到。

    “谁让你看了!”巴亚推着邹忌。

    三人笑着走出洞。

    巴亚关好洞门,又放置些干草挡风,随着珠儿和邹忌向回走去。

    “明天是春的开始,也是北方一个节日,我要带你们去渔洋郡里买物品了!”珠儿说道。

    “真的!师母。”巴亚和邹忌都高兴地跑了起来。“我要回去准备了!”

    珠儿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微笑着。

    滨海的夏日,虽然热浪毒辣,可临近海边,海风吹拂,倒是快意盎然。

    文秀看着姬虎站在木排之上,正向自己招手,她兴奋地向那里跑去。

    文秀是先生让来这里的。滨海王姬虎在海城收纳各地逃跑的奴隶,来此即为自由之身,又鼓励耕田开垦。短短几年,便将燕王发配他的不毛之地变成一座人员众多、商贾如云的城池。特别是公孙鞅又给他训练了一支按功奖励的兵甲,即效忠自己,又伍伍勤练,志气高涨。姬虎默默等待着,等待着羽翼丰满,夺回属于自己的王权。

    可今夏,天气炎热,海城出现了众人死亡之病。先是城中百姓,后便出现在兵武之中。疾病先使人呕吐,不能进食,接尔,浑身无力,最后抽搐窒闷而死。

    城中百姓恐慌,有的则悄悄逃离,最甚者,兵伍之士也有冒险逃生之徒。

    姬虎也担心起来,如此下去,自己几年的苦心经营便付之东流。他命兵将将附近一切医者找来,医看下药,可用药之后,虽有好转,却也只是多维持死亡天数,况且,患者数量之多,远非药材所能及。姬虎知道这事决不能上报王庭,王庭虽会派医送药,可看到海城如此,必生怀疑,甚至当以谋反罪诛灭自己全家。

    危难之中,他想起云梦仙境的鬼谷子,早就听结拜的公孙鞅说过,鬼谷先生曾救治无数的濒危之人,也救治过赵国的瘟疫。

    他当夜出发,马不停蹄,天刚放亮,便来到云梦山下。

    见到鬼谷,他把病症细说一遍,恳请鬼谷先生出山相救。闻讯赶来的公孙鞅听得此情,也焦急地用眼神企求先生救姬虎之急。

    鬼谷听完,已知病情之理,本想只派文秀,可众人之命,岂非儿戏。特别是这些刚刚过上自由生活的贵族奴隶,必将是推进天下一统的生力之师。所以鬼谷分咐文秀带足所采药品,又将千年泉冰之霜水带上,即刻赶往滨海之地。

    一路之上,姬虎因星夜驰骋,几乎睡在奔马之上。鬼谷和文秀都很感动他的所为,硬是不断提醒他。终于,在天黑之前,他们赶到了海城。

    一进城内,鬼谷便感到一股咸腥之气弥漫,再看街道,空空无人,家家闭门而居,生怕传上死亡之病。

    姬虎把鬼谷先生和文秀安排在郡王府上,按先生分咐在府门外支起二十口大铁锅,由兵士把守,日夜烧火,以备熬药。

    鬼谷带着文秀及姬虎所派将官,深入病者之家,细细查验病者反应。又令兵士剖解一尸死尸,细看脏腑之变化。随后,他们沿着城外的海边漫走,但见海滩之上,大小鱼尸暴于滩面,散发着腥臭之味。海风一吹,尽漂向城内。

    鬼谷看着文秀。“你可知病源所在?”

    文秀捂着鼻子,点点头。

    “那如何救治?”鬼谷子问道。

    “当按先生配药治理!”文秀已掌握此药配方。“对重症者加食药量。”

    “切记,除恶务尽,除病在源。否则新旧更替,日久而耐!”鬼谷子语气感概。

    他吩咐沿海滩十里,点燃篝火,火势越大越好,三天之内不得停下,且将滩边鱼尸全部烧掉。

    将军命令一下,各千长、百长立刻按命令指行。

    海城的夜晚,被大火映得如同白昼。

    喊更的换成了兵士,大喊着郡王之令。“有无病者,沿海滩行就三里,可不再获疾!”“获疾者郡王府前领药!”

    此消息一传,城中百姓及兵甲放下心来,不再恐慌和逃避。他们每日排着长长的队伍,在海滩热浪灼人的火堆前慢慢走过,闻着焦糊的味道,看着郡王等郡内臣工吃着各种做法的海鱼。

    他们惊奇着,为何海神不让食用的鱼类、贝类,这些臣工及郡王都吃得香饽饽,看来鱼类还是能吃。他们看着,闻着,有的还大胆地讨要一口,尝一尝。

    原来,这里并非人口众多,只有些当地村民,以放牧守猎为主。他们也曾捕鱼而食,可几次海水涨潮淹没了村落,便使村民以为海神因食其子孙而发威,都不再吃鱼类。姬虎被燕王封了滨海王,来到这不毛之地,为了处好仅存的村落,也就遵从了习惯,原因也是当地牧业发达,肉品丰富。

    鬼谷先生看完海滩,就告知姬虎,海内水里常年无人捕鱼,鱼量徒增。而鱼食水草枯竭,故鱼大量死亡。海浪冲得他们上岸,夏日炎热,腐烂生霉,顺风而致城里,自是百姓感染疾病。为彻底根治,就要郡王亲身示范百姓,鱼类不仅能食,且味美滋补,再私传能治瘟病,不久便可收到奇效。

    果然,第二天,便有勇者下海叉鱼,也学着群王及臣工熬煮。不及日落,满海边尽是捕鱼之人。他们拿着肥硕之鱼,穿梭过火堆的热浪,回家吃了起来。第三日,再不见有死鱼上岸,却有两手空空,未捕到鱼之人。

    郡王府这边,鬼谷子和文秀指挥兵士熬药,并在一旁监督发放。三日过后,已无死亡之人。七日之后,病者基本痊愈,而新发者寥寥。十日后,竟无取药之人。

    海城又恢复了原有的繁华,逃避之人也都返还回来。

    姬虎和海城百姓感恩鬼谷先生,特别是病愈之众,定要参拜鬼谷先生,集牛羊数百相赠。可连姬虎都没再见先生,他交待文秀事后便悄然回了云梦山。

    姬虎硬是把文秀推向了参拜的百姓,让她饱尝着真诚的祝福和感恩的喜悦。

    文秀没有经历如此场面,一副副朴实的面孔,一脸脸纯真的笑容,让她感到自己神圣和成就。她突然醒悟些先生的话语,更坚定自己所学所用。

    随后的日子,文秀走到哪里,哪里都有笑容,哪里都有感恩。文秀知道这和她原来当公主时,出行看到跪拜的人不一样,从心里不一样。

    她对陪她的郡王姬虎说道:“先生所说贤德之君,定是让天下百姓这样爱戴的君王,郡王也这么认为吗?”

    姬虎一笑。“当是!而先生所言百姓定是有自由之身,勤耕而奖,懒惰而罚的百姓,文秀先生也这么认为吗?”

    “郡王还是去请教先生吧!”文秀笑道。“我也是懒惰之人,刚刚再受先生恩惠,略有所悟,可浅显之词,难表先生深奥之理。”

    姬虎领着文秀观看了甲兵、骑兵、乘兵的演练,他还亲穿甲衣率兵士冲锋陷阵。

    文秀看着这位曾经的太子,如今脸颊晒成黑色,浑腰虎背,声如洪钟,眼神放亮,倒象描述中的胡人,全身透着狂野。她想学如此,也欣赏如此之人,她想着公孙鞅要是如此该有多好!

    文秀还留恋的就是大海,她几次站在海滩,望着远方,心里也如波浪,难以平静。

    姬虎看出了她的梦想,答应她一定陪她到遥远的海上走一走。于是,他找来工匠,做成了木排,还装了摭光蓬子,他要带文秀,也是带自己去闯海。

    姬虎把文秀拉上木排,让她坐在木橙之上,手扶木桩,自己在排尾拿起松杆,轻触岸底,木排便滑向风平浪静的大海。

    岸上,几匹快马而至。马上之人向着木排上喊道:“郡王!郡宰大人及将军们请郡王不要闯海,快回郡府!”

    姬虎听见了喊声,知是郡府臣公,对他们摆摆手,又冲文秀一笑。“臣公们劝本郡回去呢!”

    “文秀让郡王冒险陪游,实在欠意,可这无际之海,却让文秀动好奇之心。”文秀随着木排漂动,眼晴却一直盯着远方。

    “姬虎亦长想如此,可终因载物而未能远行,今巧借文秀恩名,聚匠修排,能探海远行,心之幸也!何言欠意。”姬虎说完一指岸边。“看,他们亦愉悦此事!”

    文秀顺指望去,果然两个类似木排载着数人也滑离了岸边。

    “文秀知道那是郡王护卫,文秀现一介山野之女,不似郡王之身,群将所依,众志所寄。”

    “姬虎还不是死地求生,何似胡匪。文秀却是弃贵丢利,身随所想,自由奔放。现又学得医治疾人之术,受人爱戴,岂不是无冕之王。”

    “郡王赞美,倒让文秀汗颜!看来文秀真需跟随先生学得更深医术,再历游四方,救人治病,无愧郡王称赞!”文秀拉起裤角,脱掉鞋子,索性坐在排边,让海水轻拂双脚。“真是凉爽!只是这阳光太毒。”她用手遮着日光,四下巡看,若有所思。“郡王可知天边还有多远?”

    姬虎收起松杆,换成双浆,摇曵着。“岸上之人说,这里便为天边,这里的人又说,海中还有山峰,山峰之外是否还有山峰,便不知晓。天边多远,姬虎不知!”

    “那文秀就和郡王一同去天边看看!”

    姬虎大笑起来,文秀疑惑地看着他。

    “据姬虎所知,远去天边探视者未有还者,可见路程遥远!而还者尽谈之色变,恐惧海妖拦阻,还是就近游玩为好!”

    “郡王亦怕海妖?”

    “这…”姬虎欲言又止。“忌讳之语,还是莫谈!”

    姬虎用力划水,木排随着微波碧浪远去。二人再看,四周同是无际海水,早已不见岸边。感概一席,徒然增加了一些恐惧。

    远处传来喊声,二人挺身找寻,才发现海面上若隐若现的木排。

    “看来姬虎只能陪文秀到此了!”姬虎向喊声划去。

    “这已让文秀足矣!”文秀兴奋。“没想到天外还有如此之大海,大海流入何方呢?”

    “这要问鬼谷先生!”姬虎大声说道。

    风越来越大,浪越来越高。波浪涌动,潜流成涡。

    本似相距不远的木排,却怎么也不能相近,相反,随着浪起浪落,不见了踪迹。

    文秀在木排上搂着立柱晃来晃去,她已全身湿透,却兴奋地尖叫着。

    姬虎的双浆在波涛面前无能为力,也只好爬将过去,和文秀一起抓着立柱,随着海面晃动。

    “太好玩了!”文秀喊着。

    “是啊!”姬虎也兴奋着。

    又一个浪头打来,砸过二人的全身。他们口里喷着海水,大笑着。

    木排又被浪头抛起,随后一头又冲向浪底,木排似将立起。伴随着文秀的尖叫,二人的身子悬在空中,一刹那,又重重地撞在一起,落在了木排上。

    “不玩了!”文秀苦笑着喊道。“快回去吧!我的手没劲了。”

    “我划不动,没办法!”姬虎笑道。“它可不听我的!得等到风平浪静。”

    “还多久啊?”

    “不知道!”

    “啊!真的?”

    “我也是第一次闯海!”

    “啊!”

    又一个浪头袭来,木排升起,文秀无力地脱了一只手。

    她尖叫一声。

    姬虎赶紧伸手去抓她的衣服,可随着她身体的悬空,衣物被拉成两片。

    文秀尖叫着,另一手也脱了木柱,整个半裸的身子滑向大海。

    姬虎跃身,手脚并用,双手抓住文秀双腿之时,双腿已勾住立桩。他用力拉回文秀,继尔抱着她身子,借着颠簸之力,才直起身躯。

    “抓住我!”姬虎高喊。“掉进海里就没命了!”

    “我…”文秀感觉全身都裸露着。“你撕坏了我的衣服!”

    姬虎低头看了一眼,大笑起来。

    文秀用手挡着他的眼睛,另一手去拉他的衣物。“我让你也和我一样。”

    “文秀可没再闹了,很危险!”

    姬虎将文秀衣带条拉到立桩上绕起,又打了结。随后自己也脱下衣物将二人身体捆绑在立柱上,这才放下心来。

    “文秀还以为郡王知道大海呢!”文秀抱怨。“谁知你和我一样。”

    “别怕,海面就是起起落落,一时风高浪急,一时风平浪静。”

    风浪加速冲击着木排,让它上下颠簸,左摇右摆。

    两人和立桩紧抱在一起,再没有的笑声,只是一次又一次抗击着袭来的风浪。

    风浪将木排冲向岸边,沉重地摔在海滩之上。姬虎和文秀这才迅速地解开衣带,拿着木排的备用之物上了高处。

    她们举目环顾,竟是荒山野岭。身后,大海依旧波涛凶涌,发着阵阵吼声,冲击着岸边的巨石,草木。

    他俩无力躺在树林的草丛中,任凭温暖的阳光和轻风驱散浑身的冰冷。渐渐地,他们恢复过来。

    文秀这才意识自己的衣物碎成两片,她猛地坐起来,看到自己裸着半个身子。她害羞地拿起飘向一边的衣物遮掩着,又抬头向姬虎望去。姬虎只穿着下身之裤,正欣赏着她。

    “你…”文秀羞得脸色通红。

    “文秀真是漂亮!”姬虎语气低粗。“文秀…”

    “不许胡说!”文秀也低语道。

    她正想起身走开,一支有力的手将她拥住,随后把她放倒在草地上。她挣动了几下,可身子却没有了力气。

    姬虎搂抱着她,一只手在她身上游走,拂摸着她的全身。

    文秀顺从地承载着,直到喘息。她转身拥抱着他,仰脸迎向他,亲吻着。

    云梦仙境的鬼谷洞外,鬼谷子和珠儿看着山谷,静静地站着。

    远处的通仙路上,邹忌和巴亚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林木之中。

    “舍不得了吧!”珠儿轻语。“我的心也空空的!”

    “身在云梦,心已远游,他们忍五载寂寞,志在王庭名利。”鬼谷子目光收回,轻搂珠儿。“只怕珠儿与之朝夕相伴,施爱付情,难免伤感。”

    “是啊!”

    “人于天地,似蝼蚁万千。寥寥贤才,推波助澜。”鬼谷子感叹。“只怕他们再无云梦美好,一生卷入争权夺势当中了!”

    “先生明知如此,為何还要授其权谋之篇?”

    “珠儿不可忘记你我家人之痛,苍生之痛。天下弥兵一统,尽需这等才智,天道使然,何敢悖之!”

    “依先生所见,邹忌,公孙鞅何人能成此先生大志?”

    鬼谷一笑。“待珠儿也深悟道理,自然知晓。”鬼谷子拉起珠儿。“走,鬼谷陪珠儿看看得地和荆路!”

    “好啊!他们的小宝宝还要先生取名呢!”

    二人走下石阶,向着灶房走去。

    几日前,一只雄鹰飞回,落在鬼谷洞外。珠儿惊喜,原来是送与秦太子粱立那只,她取下雄鹰腿下锦书,送鬼谷子观看。

    锦书只有四字:承天,盼鞅!

    鬼谷知道粱立定已当了秦王,想让公孙鞅辅佐。

    他找来公孙鞅,展开锦书让他观看。公孙鞅看吧,没有言语,站立一边看着先生。

    “秦燕两王都来相邀,汝何以择之?”鬼谷子看着公孙鞅,他此前已接待姬虎使者,诚邀公孙鞅。

    公孙鞅低头,话句坚定。“弟子愿去秦国!”他痛恨姬虎,抢走了自己爱恋的女人。文秀自海城回来,便疏远了自己,又籍口他事,几次出山相约姬虎,才致自己失踪。自此,尽管姬虎率众夺回王位,又几次派使者相邀,他都以艺不精通拒决出山。他暗下决心,他日必踏破燕地,以报此仇。

    鬼谷明白公孙鞅的心意。“可说利害!”

    “天地人!”公孙鞅话语简洁。

    鬼谷却很满意。“为师成你心愿!你可早日赴秦,借秦王与你之情,一展志向。顺路将白起带去,也好与亲人团聚数载!”

    “先生恩德,鞅无以回报,今又离别,心神不定!”公孙鞅跪倒在地,眼泪流淌。

    珠儿将他扶起,眼里也噙满泪水。

    鬼谷平静地摆摆手。“切记,做事有度。”

    就这样,公孙鞅带着白起,和先生、师母、众师兄弟泪别云梦仙境。

    一连数日,余下弟子目空无神。

    鬼谷知道邹忌之心早已浮动,便让珠儿告知,也让他下山。

    邹忌和巴亚跪在先生、师母面前,更是泪满衣衫。

    “弟子想回故国取仕,齐地偏隅一方,居中原侧部,临楚魏大国,进可取中原,退可守齐鲁险地,他日必能荡平各无义诸候,一统中原!”邹忌慷慨陈词。“弟子当尽心辅助王庭,做一千古名臣!”

    鬼谷微笑点头。“邹忌当知道,贤德之臣有了,还要有贤德之君!天下才能归一。”

    “弟子巴亚蒙先生教诲,又蒙师母指婚师哥,愿与师哥同往齐地!”巴亚哭泣出声。“弟子想念大家!”

    “为师,师母皆为你等高兴!他日能互济良言,共谋奇策。”鬼谷子和珠儿扶起他们。

    “为师清贫,汝等又无安身之所,且将所养之马带走,也好换得栖宿之地。再送雄鹰一只,只可传音,不可他图!”

    “弟子学得先生所传,已知恩德难报,何敢再取财物!请先生原谅,弟子不敢遵命!”

    “先生安排,自有你俩所用。”珠儿拉着巴亚。“巴亚嫁你,怎可亏待于她!日久天长,等你们富贵,再孝道先生!”

    二人只得同意。

    几日之内,送走三位弟子,鬼谷子内心亦是伤痛,可没有流露于表,他怕珠儿更加思念。

    二人走近灶房边的庐舍,里面传出婴儿啼哭之声。

    珠儿面带笑容,看了鬼谷子一眼,紧走向前,喊着得地。

    门开了,荆路怀抱婴儿和得地高兴地走出来,与二人问好。

    小乐毅也从屋内出来,跪在地上给先生、师母行礼!

    原来,小乐毅没有了白起为伴,就跑到得地这里,整天跟着荊路跑山捕猎。

    鬼谷看着满头白发的荆路和得地,内心一振感慨。“岁月无痕,人却沧桑!得地姐姐伴鬼谷成长,青春美丽,转眼亦有白发和邹纹,皆为王家操劳所致。鬼谷和珠儿每想此事,未尝不感恩寄语,今日也受鬼谷和珠儿一拜!”说完,鬼谷和珠儿跪下叩拜。

    得地忙去扶起他们。“这…这…一家人!何必如此。”

    “是啊!”珠儿也笑道。“得地姐中年得子,大喜大贺!师哥却如此这般,倒叫人伤感起来!”她接过荆路怀中的孩子,抱向鬼谷面前。“让先生抱抱!”她把孩子送进鬼谷子怀里。

    鬼谷抱着婴儿,低头微笑着看起来。“你荆家后继有人了!”

    “是啊!”得地笑道。“要先生给取名呢!”

    鬼谷抬头远望,思索一下。“你荊家世守东裕,吃享云梦,福自天将,来日尽得,鬼谷倒觉徐福两字不错!”

    “荆徐福!”乐毅叫着,用手摸着他的手。

    众人也附合着。

    婴儿也咯咯笑着。

    “鬼谷墟虽山清水秀,可也孤寂,怎利你们生活。今弟子们接续下山,你们也带乐毅回东裕村住吧!村邻互敬,聚而协作,乐在其间!我亦想闭关修身,尽悟师言!”

    “先生何时出关?”乐毅急急问道。

    “省身修心,悟性使然,长短时日,为师亦不知晓!”说吧,鬼谷子转身离去。

    众人恭送。

    “好吧,我们要回东裕村了!”珠儿怕大家伤感,所以高兴地说道。“那有更宽敞的房子!”

    “还有我娘。”乐毅叫到。“我可以和娘在一起了!”

    几个人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