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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恳请您随我等回京城面见在下主上,主上已找您多年,愿意尽全力帮助沧逸大人复仇!”
红光耀立于高台之上,微微侧头,金色的眸子眯起,看着台下的刀疤脸。
刀疤脸内心没由来的慌张,仓皇低下头。
“沧逸大人,在下所说绝无虚言,以您的实力,若有半分假话,您便能手刃于我。”
红光耀依旧沉默不语,目光慢慢扫过那几幅毫无生气的瑞兽壁画。
“复仇?复什么仇?复我憋屈在这破楼内十年的仇?”
红光耀一跃而下,踱步至刀疤脸面前,“你主上是?”
刀疤脸将头埋得更低,道:“您一去便知。”
红光耀轻笑,“那,我猜猜……京城……泠家?”
刀疤脸没有回答,依旧身姿佝偻地站在原地。
红光耀身形一晃,大步跨过仅剩一半的古楼大门,随后向后看去,这压制了他十年、日夜让他尝着撕裂般的痛苦的牢笼,冷哼一声,反手下压。
刹那,整座古楼没于地下,里面的人再也难以重见天日。
夙青拉着一个平板车,踉踉跄跄踩着青石板行走在雨夜,平板车里躺着昏迷的古枯。
“真该死!”夙青忍不住暗骂。
在古楼中被那红衣怪人差点掐死后,一醒来她就发现到了这个地方,旁边依旧是那个老头。
古枯脖颈上的刀痕依旧有鲜血冒出,夙青的右手也没好到哪里去,流的鲜血顺着平板车的把手滴落。
这地方看样子是个江南小城,与地处大漠边部的盐井城不同,青石板的边缘长满了青苔,到处让人感觉到潮湿。
河水潺潺,从城内蜿蜒而过,两岸店铺的灯火倒映在河面,似是繁星点点。夜晚的微风吹过,屋檐上挂的铃铛“叮叮”作响。远处还能依稀看见河上的几条小舟缓缓划过。
夙青找到一家面馆旁边的空地上,这里正好有屋檐可以暂时避下雨。面馆老板娘看夙青满身脏兮兮的,还有血迹,转身回屋拿来几个包子和一壶水塞到了夙青怀里,还让她别顾着自己吃,喂一喂她“爷爷”。
“我呸!饿死他!”夙青狼吞虎咽吃着包子,大口大口灌水。目光瞥到平板车里瘦骨嶙峋的古枯,终究是于心不忍,怎么说也是他把自己从那红袍手上救回来的。
夙青将剩余的两只包子包好,起身拍了拍古枯的脸,又往他嘴里灌了水,古枯幽幽转醒。
古枯:“唉……”
夙青:“唉……”
一老一小相顾无言。
夙青率先打破沉默,“你这是……又转移错地方了?”这怎么看都不像是京城。
古枯摇了摇头,声音沙哑道:“现在去京城就是找死。我的部下久等不见我们,会知道去哪里找我的。”
夙青愣了愣,迟疑道:“那——现在盐井回不去,京城去不了,我们就在这里干等?”
古枯慢慢起身往前走,道:“走吧,带你去喝酒,喝酒~解~千愁哇!”
夙青并没有立刻跟上去,停留在原地,内心生出一股郁结之气。她攥紧了手,伤口的疼痛唤出了一点理智,强压着心头的愤怒,冲着古枯阴阳怪气道:“自从见了你,我这生活愈发精彩了。”
古枯不回头,依旧向前走,“盐井那本来就不该是你的生活。”
夙青心头之火骤然冒出,道:“我的生活什么样子,不需要一个外人来定!”
古枯转身走进了一条小巷,雨水滴落在层层叠叠的瓦片上,仿佛有人在敲击编钟。
“我只是不想让你记忆归回后,想起自己的一生而后悔。”古枯停下脚步,望着夙青略带疲惫的双眼道,“与其活在迷雾里面,一辈子在怀疑、困惑中碌碌无为,不如自己去探求一些真相,等到你想起来,再决定自己过哪种生活也不迟。”
夙青张了张嘴,想反驳,却不知该如何讲。
古枯叹了口气,“你再考虑考虑罢,若是真的不想,老夫会送你回去的。”
古枯继续往前走,夙青沉默地跟着。
二人一路无话,来到一道面朝着河水的白墙,白墙上画着一根根身姿挺拔的翠竹,上覆瓦片,堆叠如山峦起伏模样,正中大门向内敞开着,有琴声从里隐隐向外传来,大门上方匾额龙飞凤舞写着两个大字“酒楼”。
夙青嘴角抽了抽,心想这小酒馆老板还真是随性。
夙青低声问了问往里面迈的古枯,“你带银两了?”
古枯道:“一分没带。”
夙青:“……”
一位身材娇小,身着青衣的圆脸大眼的少女见二人走进,忙迎了上来。那少女额角处还有一块粉色菱形的印记。
“二位客官随便坐,二楼也有桌椅,那处风景甚美。”
夙青和古枯上了楼,坐在一处靠窗子的位置。夙青看着窗外的河水,心里盘算着等会儿结账时候该如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跳下去。
古枯用筷子夹着青豆吃着,脸上丝毫没有心虚之色。
夙青看了会,便也拿起了筷子,另一只手端起桌上一只小巧的、带着银纹的酒杯,就着下酒菜一仰而尽。过后品味,苦中带辛。
若是忽略二人手上、脖颈处早已与衣袖、发丝粘连在一起的凝固的血迹,以及身上的泥土,此时倒也有一种江湖侠客的潇洒自在。
古枯有些诧异:“你会喝酒?”
夙青点头道:“是,我在盐井城得了说书的钱后,经常去买酒喝。”
古枯听闻轻笑:“哈哈,这点倒是像你爹。”
夙青一瞬间心头又有些郁闷了,不再说话,只喝酒吃菜。
古枯压低了声音:“我们到这来是要找这酒馆老板,方才我与那青衣姑娘说了,咱们在这等着便好。”
夙青心想,原来和老板认识,那等会儿就不用跳河逃账了。
……
“叫你们老板下来。”
夙青拿着筷子的手一抖,青豆骨碌碌地滚到了桌子上。这声音……夙青觉得自己可能是喝了假酒出现了幻觉。她慢慢向后侧身,不太想接受这个事实。
一袭红衣入眼,黑色的眸子对上夙青时明显愣怔了一下。
那青衣少女仿佛感觉到了三人之间不同寻常的气氛,眨巴着灵动的双眼,笑吟吟地说道:“这么多人找老板呀,我这就去询问他的意见。”
说罢,转身上三楼。
红光耀挑挑眉,倒也不见外,移步至夙青二人桌前,看着古枯。
古枯反应好大一会儿,才意识到他这是要自己往里面移一个位置。
红光耀满意地坐下,气定神闲拿起一双新筷子,夹着青豆吃了起来。
夙青突然笑了起来,古枯麻木地看向她。
“哈哈哈,你的衣摆。”夙青想抽自己一巴掌。
红光耀顺着夙青目光看去,或许是衣服太过陈旧,在古楼内打斗时被扯出了一大道口子。
红光耀勾起嘴角,冷冷看着夙青。
夙青:“……”这酒还挺上头。
“诸位好久不见。”一位身着白衣,一手负后拿着把簪子,一手拿着把无字扇的男子沿着台阶踱步而下。该男子黑发束起,面容如月,浅笑如微风,不同于红光耀近乎邪气的俊美,他的一双杏眼满是温和,周身散发着如他腰间佩玉一般的温润气质。
夙青心道,这一个个的,可算是长见识了!
古枯起身行了一礼:“柳老板。”
柳老板摆摆手:“坐。”
说着,自己也做到了夙青旁边的位子上。
这一桌算是凑齐了。
“古枯,好久不见!三年前一别,我便没有在这酒楼里面再瞧见你了。”
古枯无奈一笑:“唉,事出有因。”
“光耀,恭喜,被放出来了。”柳老板意味深长地看着红光耀。红光耀“啧”了声,继续夹着豆子。
“燕家小朋友,还记得我吗?”
夙青看着柳老板,茫然地摇了摇头。柳老板低下头若有所思,随后将扇子放到木桌上,端起酒杯敬了众人一杯。
夙青和古枯一仰而尽,红光耀动都不动,黑着脸冷冰冰道:“死都不喝。”
柳老板也不介意,将手中那把簪子扔给红光耀。那簪子是银质的,上面雕着几朵盛开的海棠,簪尾还刻有字迹,夙青看不大清。
红光耀问:“你怎么拿到的?”
“物归原主。”答非所问。
红光耀目光一转,看向夙青。柳老板也一脸揶揄侧身看着她。
夙青扯了扯嘴角,有些尴尬道:“呃……这也与我丢失的记忆有关?”
红光耀收回目光,面上显出一抹嘲讽。
柳老板道:“看来这是被人抹去记忆了?”
古枯应道:“是,到达盐井城之前的事一件不记得。”
红光耀开口道:“不需要知道那么多,你只需要知道,你们燕家都是叛徒,你是个小叛徒。”
古枯重重将酒杯放到桌上:“你又何出此言?当年之事恩恩怨怨,是是非非尚未明了,如何下此断定?燕将军为人你比我清楚!”
红光耀嗤笑一声:“呵,我当然知道,我是亲历者,我再清楚不过!”
柳老板开口打断二人,“我相信燕且。而且,你心中也存在着些许侥幸吧——你也不敢断定、或者说不敢承认燕且就是背叛者。”红光耀皱了皱眉,没有出声反驳。
“即使你不是这般想法,你也要借助燕家力量去找回你的剑,不是吗?何不趁此机会去查清楚你想知道的?”柳老板目光滑过夙青脖颈处仍未消除的掐痕,“你以后可不能这么对她了。”
红光耀将脸别扭的侧到一边,手掌紧了紧。
夙青只是安静地听着,并不插话,等众人说完,这才深吸一口气道:“如果我说,我不想呢?一个个都说我是燕家后人,不过问我的意见就一直推着我走,你们有问过我的想法吗?”
夙青眼圈有些泛红,“如果我说,我只想在盐井城说书呢?”
古枯沉默了一会,道:“你还是我们说的话。”
夙青站起,有些激动道:“信?我怎么信?是信这个把我推到危险之地的老头,还是信你这个差点把我掐死的混蛋?!”
言毕,无人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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