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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飞心中冷笑。
甄士隐这是仗着香菱面软心活,性子单纯来拿捏他。
对于甄士隐所说父女之情,天伦之乐,洛飞一丝都不相信。
若有半点顾忌父女之情,渴慕天伦之乐,甄士隐当初也不至于丢下无依无靠的妻子,独自跟着跛足道人出家去。
如今忽然找到他,要把香菱赎回去,若说不是那跛足道人指派,洛飞觉得自己可以直接把脑子摘出去了,反正也没用。
“没想到甄老爷把贫道看得这样好。”
洛飞笑道:“贫道当初买下香菱丫头的时候,可没问过她的心意,贫道何曾在意过,她是不是乐意跟着个道士四处奔波?”
“买了也就买了,身契在贫道手上,她生是贫道的人,死了,十殿阎罗也不敢到贫道手上勾她的魂。”
“你说花十倍价钱将她赎回去,呵,贫道再加十倍,连你也买下来,让你们一家三口团聚,岂不欢乐?”
“你!”
甄士隐目瞪口呆,他没想到洛飞忽然这样惫懒泼辣,简直没有半点得道高人的风范,他哪里招架得住。
半晌,甄士隐道:“真人莫要不知好歹,士隐此次前来,也是要助你。”
“哦?”
洛飞笑道:“愿闻其详。”
甄士隐道:“真人可知你现在已经麻烦缠身?”
洛飞暼他一眼,戏谑道:“想来甄老爷必有高论。”
甄士隐被他的语气顶得气息一滞,心中忍不住破口大骂。
这个洛飞真是不当人子,他好歹是个长辈,怎敢如此与他讲话。
想到仙师的托付,他不得不压下火气。
上山之前,仙师本来只要他把香菱带下山,这洛飞近来多沉浸在女人堆里,如今忽然去了一个,又是平日里最亲近的一个,心中难免有怅惘之意。
到时候仙师就可以乘虚而入,指点他一切聚合皆因缘而有,最终归于幻灭的道理,引导他脱离尘世羁绊,锐意于仙道,以这人的绝世天赋,日后成就不可限量,在未来大劫中必定能大放光彩。
哪知道此人如此惫懒,根本不顾他父女伦常,硬不许他带走香菱,这一步既然没能成功,此人心防未出现破绽,仙师如何循循善诱,引他入正途?
不得已,他只好耐着性子,继续应付他几句。
甄士隐道:“真人既然是修道的,当知道名缰利锁,色欲痴缠,最是坏人心性,导人堕落,多少仙道中人就是坏在这三样东西上,在红尘里滚来滚去,最终化为一抔黄土。”
“自那年追随业师去后,士隐也曾遍走大江南北,见识过多少豪杰,东南的燕赤霞,大漠的郭子雄,西域的普渡慈航,东海之滨的清光道人,乃至中都皇帝驾前的左千户,这些人都足以盖压一地,为一时之豪杰。”
“可若说天赋之高,修为之深,这些人与真人比起来,却又小巫见大巫了,真人于仙道只差临门一脚,这最后一关,即以慧剑斩破红尘,到时候无牵无挂,登时进入仙道,享万万年寿命。”
“只可惜,真人此时却被一色字缠住,岂不是自误了?”
“真人快听士隐劝告,此时撒手,为时未晚!”
这番话说完,甄士隐期待地看着洛飞,希望他能就此领悟,方不辜负他这番辛苦劝导。
房间里静悄悄的。
香菱等人在一旁听二人讲话,此时也明白了甄士隐的来意,他竟是来劝老爷斩断红尘的,老爷若信了这话,岂不也学着他的样子,舍下家里这许多人,从此消失不见?
这怎么行!
香菱,夭夭,甚至甄娘子,心里全都着急起来,其中以甄娘子尤甚。
她仿佛又回到当年,相公忽然离去,舍下她独身一人,身边只有个服侍的丫鬟,跟着不靠谱的爹爹生活,这些年多少辛苦,真不足为外人道也。
如今终于重逢了女儿,又得了道长作她的依靠,眼看着余生有望,相公却忽然出现,要带走这一切。
甄娘子心中相逢的喜悦消退了,换上了一种夹杂着愤怒和怨恨的无名情感。
不行,她要劝住道长,不能被那薄情寡义的人哄骗了!
“老爷…”
甄娘子开口道,这声老爷却是对着洛飞叫的。
洛飞扬起手来,阻止她说下去,看向甄士隐,说道:“甄老爷远道而来,劝我归正,我本该承情,只是甄老爷随佛道高人修行这么多年,却发此荒唐之言,不经之论,实在让我好笑。”
甄士隐眼睛勐地瞪圆,急道:“这话怎么说?”
洛飞道:“修行修的乃是一个真字,何为真?男女之欢,亲子之爱,其中自有人的真性,顺真性则为真人,逆真性则为妄人,以真性为不祥而欲绝之,乃贼人也!”
“男女之欢又有何罪?只要我求之有礼,交之有道,男女之欢即天理,顺天理而行即是无为,将我真性中的男欢女爱视为丑恶,必欲绝之而后快,此乃逆天理之妄行。”
“甄老爷修道几年,却修成个背亲子之爱,绝夫妇之欢,恣意妄行的妄人,贼人,这道不修也罢!”
啊呀!
甄士隐惨叫一声,竟然跌倒在地,脸色苍白,不知作何反应。
香菱和甄娘子吃了一惊,连忙上前搀扶,却见他精神不属,仿佛魂魄离体一般,哪里扶得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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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正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却听山门外传来一声大喝:“痴儿醒来!”
甄士隐勐吸一口气,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眼神惊惧地看着洛飞,仿佛洛飞是什么洪水勐兽一般。
洛飞却看也不看他一眼,只将视线投向门外,立即见到一僧一道携着手从山门外走来,转眼间就到了门前。
“好个伶牙俐齿的后生。”
癞头和尚冷声道。
洛飞笑道:“用和尚的话说,这叫辩才无碍。”
癞头和尚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洛飞问道:“两位大师前来,也是要劝我断绝红尘的?”
跛足道人道:“你一身执念已经入骨,再劝也无用了。”
他指着香菱道:“这个丫头自有命数,却被你从中做手脚,坏了天数,我俩是来带她走,以补完她的命数的。”
洛飞眼睛一亮。
这两人果然知道十二钗的宿命,甚至参与其中,真是找对人了!
洛飞直盯着两人,说道:“若是我不放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