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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霞渐退,朝阳普照大地,映得满目生辉;惠风和畅,掀起细细尘香,秋日正爽朗。
萧青婉已然进得皇宫,踏过了月华门,便是直向前走,寻往含冰殿,因着那人说只许她一人前去,故她今日未曾带着皎月。
娇波横远望,蹁跹踱碎步,却是在道上踟蹰了几分,只因她心中没底,见着杨妃不知会如何。
少倾,她便也顾不得许多,只迎了那日照和风,偏角不时出来几个太监和宫娥,见着她均是恭敬以礼。
她今日面上只是晕染淡妆,只挽了个朝云近香髻,发上明珠缀少许,罗衣青衫似是要淹没进那红装纷绕。
终于来到含冰殿门口,便见着内官引她入内,日照襦裙上,纤纤随几步。
踏阶而上,芙蓉绕砌,显得几丝清雅。直至进入里间,方才不望其踪。
内官在她之前,先一步禀告:“娘娘,吴王妃到了。”
杨妃坐在那上首软榻之上,听得声音,只轻轻摆手,并未下看,那内官便已然离去。
萧青婉俯身行礼,轻扣玉齿:“儿媳见过母妃。”
婉音入耳,杨妃却未予一个眼神,只玉手绕杯盏,入得几口香。指骨摩挲杯壁,似是要把那暗纹抚个遍,却并不见放下。
殿中淡雅寂静,奢华不及外室,虽大却不堂皇,满室浮了几许香
杨妃依旧是那华仪无双,虽已人到中年却仍旧是风韵犹存。
披嫣红之璀璨,戴金玉之首饰,缀明珠以耀躯。
萧青婉见着她如此模样,故又喊了一声,端的是那极恭敬的态。
“儿媳见过母妃。”
杨妃这才悠悠转头,却是波澜不显,开腔是不明心境:“你既来了,就去坐着吧。”
虽无恶意,听在她耳中却是一阵寒颤,她这才偏了身子,迈了碎步,行到那椅上坐着,却始终恭默守静,不见丝毫异动。
毕竟名义上是她婆母,应是要守孝道的。早有婢子携了茶托而来,一盅茶就被放在了她旁边的案桌上。
杨妃未有表示,她也不敢妄动,只静静观望,眼角余光瞥见那案上的《女诫》,心中却不明所以。
突听得一声音入耳,不带有丝毫温意:“这是上好的仙茗,你尝尝罢。”
她这才转眄流精,复对着杨妃,面含笑意,含辞轻吐:“多谢母妃。”
这才执起茶杯,撇去浮沫,呷了一口,倒真是溜齿含香,清新润泽,又多抿了几口,这才放下。
却在这时传来杨妃的声音:“你觉着如何?”
“儿媳觉着甚好,母妃这里自都是极好的东西。”萧青婉望向杨妃的方向,始终是笑意满面。
杨妃也自眉间扯了一抹笑,但萧青婉却觉得极假,开腔是如携着玉露霜花,带有了那一丝的寒。
“早些年啊,本宫最是喜欢那白露,觉着是有天然的芳香,而如今却不喜欢,反倒是恋上了仙茗。”
顿了一句,复又瞥了萧青婉一眼,才又开口道:“人啊,到底是有些喜新厌旧,见异思迁的,你说是吗?”
细细咬着音儿,意味颇浓。
萧青婉黛眉开娇横远岫,复凝了那额上的钿,心思百转,杨妃这话怕是另有所指。
久不见她回答,杨妃轻咳了一声,她这才抬起了下颌,却是碰上那眼中霜降的寒芒。眼神复一躲闪,未再看去。
极力润出一抹笑,开腔之间酝酿很久,才敢出言:“母妃说的自然是对的。”
无一丝反驳言语,只顺着她的话头说。
“你若真明白才是好,恪儿到底也是皇室子弟,容不得你随意瞎胡闹。不管你往常有些什么心思,如今趁早歇了。”杨妃面上冷凝,又带有一丝哂笑之意。
停下饮了一口茶,复又开口道,“前几日的传言别以为恪儿替你掩着,本宫就不知,终会有些漏网之鱼的。”
开腔是责备之言,又是极力的挖苦,只因着那点捕风捉影,就能随意屈了人。
萧青婉虽是面上无甚表现,却是心中计量万分,到底是这累累的规矩束缚了人心。
纵使是无稽之谈,她也不能分说一二,只能任由杨妃如此。
半晌,又听了声音响起,同样的寒意侵骨,“别怪本宫没提醒你,如今恪儿还未有侧妃。”
却只说了这一句,便也未再接着说下去,只想着旁敲侧击一番。
虽然她对吴王并无什么情谊,但若是真的有了侧妃,她又能否接受?
迷影光斑却照不进冷化的心,萧青婉这才迎了杨妃的眸子,温了眉眼,“母妃说的极是,儿媳自当铭记于心,不敢忘却。”
杨妃面上也现了一抹笑,只见她拿起案上的《女诫》,开腔不再如方才咄咄逼人,但仍旧不太好听。
“这《女诫》你拿回去,抄个一百遍,改日我自会请嬷嬷过去取。”
顿了一句,方又说道:“你德行有亏,正该抄抄这些东西,来静心养神。”开腔铿锵,是不可逆转的音。
说罢把那《女诫》伸出,萧青婉赶忙起身拿过那玉指触过的书,却仿若有千钧重,压在她心头,久久不能释怀。
而她一人定不能与整个封建社会作斗争,恐怕只能是随波逐流。
萧青婉接过那本书,只微微俯身,“儿媳谢过母妃。”
杨妃这时倦意绕眉头,一手支在案上像是有几分乏了,只说道。
“如今该说的也都说了,你也应当明白。如此你便回了吧。”杨妃摆摆手示意她离开。
她只行了一礼,复又喃喃道:“那儿媳告退。”说罢便转了身子,只往后退去。
遂掀了那珠帘,纵使那声音悦耳,她亦未有丝毫表情,只觉着心上如压了石般,又有冰寒侵入骨髓之间。
大抵,古时女子的命运就该如此吧。出了门子,早已是光摇宫户金铺地,已是正午时分。
她只寻着来时的路返回,心中却是思索万千。男群妻妾,女贞一夫,古时就是如此。
只心中彷徨,故对周围事物,未多看一眼,却在行至一转角口时,忽听到几宫婢似是在说着什么话。
却不巧,有几句入了她的耳。
“你们可曾听说太子有断袖之癖。”一宫婢问道。
“未曾听过,你又是如何知晓的?”一宫婢又问道。
“到底是何处传的,我也弄不分明,但总归是从一些人的嘴里传了出来。”
忽然却看到一个内官远远走来,开腔便是训斥之言,尖锐刺耳,声急厉色。
“你们几个在此处何为,主子的事也敢议论,小心掉了脑袋。”
萧青婉隔着墙壁偷偷瞧着,只知道是一个内官,但是却看不真切他面上的神情。
就索性不再管了,反正这些事情从来就与她无关,玉腻柔指轻扣《女诫》,只赶紧迈过月华门,朝宫外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