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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阿牛听见夏凡亲自发了话,又这么说了,方才消了气,而这件小事情本来到这里也就结束了,却偏偏碰上心里有气的徐元。
他红着脸,微醺地喷着酒气冲夏凡嚷道,“和路兄这话我是不信,咱大小也是个参军!如若老哥真能吃得下这几只苍蝇,咱就把这块美玉送给老兄了!”
说着将手中把玩许久的玉佩丢到夏凡桌案上,又将那几只死了的绿头苍蝇用筷子拣起来送到夏凡面前。
“够了……”林雄觉得这玩笑实在来的有点过分了,刚欲发话,却突然见得一旁夏凡面不改色的一筷子夹起那几只苍蝇,一伸脖子就吞了下去。
这时候满屋子人,有的拍手,有的惊笑,有的起哄叫好,有的满口粗话、打诨取乐。唯独林雄觉得恶心反胃,头嗡嗡直叫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听不进去。
“和路兄果真能耐的很!”徐元再也忍不住了,几杯闷酒下肚,更见得夏凡如此费力讨好林雄,冷笑一声道,“兄如若缺钱只管跟弟兄们开口,犯得着与我打赌吃个死苍蝇吗?如果我刚才赌吃屎,兄也这么张口吞下去吗?”
林雄看见夏凡脸上早就气得发青,连忙笑着搁下筷子,“台符兄弟真是吃酒多了,老话说小赌怡情,本就是赌着玩的,怎么能扯到吃屎上头去呢?哪有吃屎的人呢?和路更不必介意,酒后胡话安能当真?”
明眼人都知道,林雄这番话根本就不是劝解,分明就是火上浇油,唯恐油浇的还不够多,顺势又补充了句,“依我看,这宴席也吃不下去了,真是可惜这桌子美酒佳酿……”
堂下几个军校见此情景,相互微微一笑后纷纷顺势起身说了句告辞,便离席而去。
“我待你如兄弟手足,你竟如此侮辱我!”夏凡被激怒的火冒三丈,猛的朝桌案上拍了一掌后,立起身斥喝着徐元骂道,“你大爷的!老子早就知道你的心思,但只要老子还在这位子上一天,你未必就能如愿!”
“呵呵~”徐元却也气得脸色发白,不甘示弱的手持酒杯揶揄道,“老子也不是好惹的!你这厮赏罚无章、不能信人!名义上待我兄弟相称,实则常年对我日夜提防!这些年我为你立功无数,你又是如何待我的?今日还有脸提兄弟二字!”说罢,仰起头哈哈大笑起来。
“你……”夏凡早已气得五官俱不在位,顺势挥拳一击,桌上的碗碟、杯盘、盏瓶被震得老高,夏凡气急败坏的走了下来,一把揪起徐元的衣领,破口大骂道,“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不就仗着白昂给你撑腰吗!这厮这些年跟唐国之间勾勾搭搭的还少吗?别人怕他,老子不怕!管他娘的什么四大营、大将军的,在老子这里统统都是鳖孙!老子要不是当你还是兄弟,早就把你这脑袋一刀砍了!”
正骂着,突然一个耳光重重的甩在徐元脸上,左颊顷刻间便涨成了紫色。
说着无意,却听者有心。林雄心里大喜过望,却面上假惺惺的调解劝慰过后,又一把扯住了夏凡,“你看看你这……这酒是真不能吃了!”说罢,径直扬长而去。
当夜夏凡盛气回府,仍觉得余怒未消,便叫左右侍卫即刻捉拿徐元。
“大人……”侍卫却面色迟疑地回道,“咱们毕竟寄人篱下,擅自在冯文的地盘上拿人审讯,是不是有点太过了……”
“过个屁!冯文算个什么东西?还不是乖乖让出府邸给咱们?现在每日被咱们严加看守,连个屁都不敢放!”夏凡借着酒劲,决意要跟徐元撕破脸彻底断了关系,当即喝令道,“即刻便去,休要耽误了!”
不料左右去得快,回来的更快,支支吾吾的回禀道,“徐元此刻正在林雄驿馆内,卑职不敢进去打扰……”
“这么快?”
夏凡脸上竟无半点惊讶,反而露出一副意味深长的笑容。
侍卫回来的路上提心吊胆,恐被夏凡迁怒责罚,却见到夏凡不禁一句责骂没有,还一脸的笑意。当即如坠云雾般摸不着头脑。
“你速拿着这封信,连夜悄悄出城入京送给冯国舅!千万别被人发现了!”说着,夏凡悄悄的从桌案上拿出封信塞给一个侍卫。
虽然摸不清头脑,但既然是军令,侍卫只得听命照办,转身出了府。
翌日清早,冯泰端坐在堂上,一边喝着早茶,一边盯着周顺、何然以及堂下熊固等官员。半晌方才开了口,“诸位都说说吧……”
今日一早便收到了夏凡送来的密信,众人看后无不有些惊慌失措,愁眉不展之际听到冯泰发问,皆面面相觑起来。
倒是周顺却早已料到般,翘着二郎腿,晃着身子正悠哉悠哉的喝着茶。
“贤侄有话说?”冯泰瞥了眼问道。
周顺听到冯泰在问自己,缓缓放下手中的茶,笑嘻嘻的说道,“世伯可曾听闻‘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夏凡如何来说终究是个宋人,只怕他心里的复国之心一刻也没停止过!”
“可这信中……”
冯泰脸色略有一沉,刚欲发话却被周顺当即打断,“这信中措辞诚恳无异,又说自己虽奉陛下旨意入京调解,但对世伯绝无二心,想要让世伯替他拿主意……”说到这里,周顺忽然露出狡黠的笑容,“他都已经兵临城下了,方才写信告知!这又是几个意思呢?”
冯泰没有说话,只是脸色阴沉的喝着茶。见此情形,一旁何然也道,“是啊,国舅爷……这厮明摆着是借此来威胁的!其心可诛啊!”
“那你们觉着,他是想要威胁我以什么作为条件呢?”
周顺看见冯泰气定神闲地喝着茶,知晓他心中已有答案,故意装作茫然不解地样子,笑着反问道,“这人有些贪得无厌,不过好大喜功之徒。公然支持他复国,必不可能!干脆赏他些金钱美女算了!世伯以为如何呢?”
冯泰听罢大笑不止,“贤侄,你们与他在西边打了几年的交道,岂会不知此人心中所想?”
周顺当即惊诧地“呃”了一声,心中却不禁破口大骂道,“你这老贼还有脸提这事情?若不是我们西大营自身实力够硬,早就被你派来的这厮接管了!如果不是知道这厮怀有二心,你会开始拉拢我们!呸,真是个不要脸的老贼!”
“贤侄在想什么呢?”冯泰见周顺低头不语,饶有兴致地笑问道。
“世伯,”周顺赶忙回道,“这厮毕竟兵临城下了,咱们还是要赶紧做决断才行啊!陛下杀机已露,咱们可迟疑不得!”
“是啊……”熊固也赶忙起身说道,“韩孝之毕竟被咱们软禁在眼皮底下,有无兵马在身边,暂时起不了什么风浪。咱们此刻需将全部精力盯准了夏凡,这厮才是咱们眼下的心头大患啊!”
“我又何尝不知呢?”冯泰笑着望向一旁何然,“咱们既然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值此危难之际当需要同心协力才行!所以,现下恐怕只有曼远以及你们东大营才能解危啊……”
“我?”何然惊诧地盯着冯泰,一脸的茫然困惑。
“是啊,非你们不可……”冯泰悠哉哉地解释道,“他既然想复国,必然早就盯上了你们东大营的汉州之地。只是现在没有直接进城动手,无非是因为前几日白昂丢了中原第一险——阳容郡。他此刻就算拿下汉州也没任何意义了……”
众人闻言,皆不住的点头。唯有何然依旧困惑的问道,“难不成要让我们把汉州送给他吗?”
“那自然不会!”冯泰笑着摆了摆手,“他想要的无非是让陛下传旨,令他接替东大营,这样他就可以顺利成章地在收复阳容后,伺机复国。”
“那国舅爷的意思呢?”对于冯泰说的这点,何然早就猜到了,只是却不明白冯泰究竟意欲何为。
“你们觉着就算他助陛下灭了我们,陛下回去他所愿吗?”冯泰突然笑的前仰后合,差点没把嘴里的茶喷出来。
“那自然不会……”熊固也笑道,“而他想必心里也清楚得很,所以才选择按兵不动,并写信前来要挟的!”
“对!”冯泰点点头,“他此举无非是在两头押宝,如若我们能让他接管东大营,他必然会选择倒戈!”
“国舅爷……”何然忽然站起身,阴冷的笑着道,“难不成要让我们拱手让出东大营吗!”
“哎呀!”冯泰赶忙宽慰的拍了拍何然肩膀,解释道,“曼远莫急呐!如今他无非是想要个承诺罢了,既然如此不妨先答应着!待到咱们大事成了,一个小小的东大营还算个什么呢?”
“不行!”何然果断回绝道,“这事情太大了,我必须要跟我们大将军商议过后才能决定!”
“又不是真的答应!”冯泰笑呵呵地接着道,“你只需此刻去趟下北郡,代表东大营对他口头承诺即可!”
“我一个小小东营副将,他岂能轻易相信我的话?”
何然冷笑着回道,心里却早就忍不住大骂起来,“妈的,想让老子去背这黑锅,你这老狐狸是真当我傻吗!”
说罢,何然脸色铁青的说了句“告辞”,就径直回了东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