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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无聊中,说了几个貌似有几分英雄情愫的人物,再换个口味,说几个混迹于市井的贩夫走卒。《管子?小匡》曰:“处商必就市井。”
西汉置的广陵郡,抛开江南才子佳人的名号,也是市井之徒混迹的集散地。在唐代以前,城市分区规划严格,娱乐活动不易在民间流传。到北宋时,娱乐活动打破了等级的藩篱,在市井兴起,瓦舍应运而生。
每当夜幕降临,比较阔气的有钱人便习惯逛戏园或茶楼,泡上一壶好茶,点上一盘糕点,且看、且听、且食、且饮,优哉游哉。
云萧萧显然不属于这类有钱人,平常能混个温饱已经是不错的日子。当广陵郡有一波人在为一年一度的城隍会准备祭祀仪式的时候,他已经悄然溜进了宁国寺偷窥,因为他原本就是个市井之徒,不劳而获的捷径就是盗劫。
云不劫,只盗。不劫的原因也很简单:他出身不了名门,也不在武家或拳家扎根,势单力薄,被挨揍的概率太大!一不小心就会送掉卿卿性命,还被人称道做:大快人心!
但是事实后来证明:他的确是出身名门的“富二代”和“官二代”,而是祖上还有“天下武功,唯快不破”的龙纹鞭,乃宋太祖赵匡胤在“镇定二州”时钦点取名。
事实还证明,对于他这样不知诗书、不懂礼乐、不守规矩的痞子而言,在佳人、美酒、名剑中,他惟独不好酒,只因为他父亲便是个酒鬼,而他对那个男人的怨恨却不是从酒开始的。
此时,作为古都的广陵郡,苏醒地过于太早,昨夜的浮尘还未来得及平定,晨曦的昏色已经折射出柔弱的微光。
在风和日丽的清晨,寺庙里的和尚们早已开始了忙碌。古刹寺的钟声嘹亮,大小弟子们磨拳擦掌,小沙弥们挑起担子站在井边打水,头上的青茎似乎都要爆裂,好不容易才将一桶水提了上来,又放下桶去挑下一担子水。一个脑袋探进墙来,专注着晨练者的架势,凭空比划着,续而一句:“没趣!”便跳下墙去,熟悉得钻进了走廊里。
小沙弥们依旧在抱怨着日子的乏味,责怪寺中戒律清规定的是冠冕堂皇,一方面自个儿被压得喘不过气来,另一方面却看到大师兄们搂着小妮子亲热,大弟子们敞开门吃香的喝辣的。
几个小沙弥聚在一起,在闲暇之际,动手逮几只蛐蛐斗斗开开心,却被执法师兄硬是逐进了柴房。如今劈柴、做饭、洗衣、挑水的活全让自己揽下了,心里满腹委屈,但也惟有背地里哭爹骂娘,哀叹自己福薄。“快,快,大师兄在催了,别磨蹭了!”一个小沙弥慌里慌张地跑进柴房来,取下火钳上的烤鸡装入盘中,便赶紧往外跑,生怕又被体罚。
忽然,一颗石头从眼前横飞而过,打在廊柱上,在走廊阴冷潮湿的空气中,四下无人,伴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抽泣声,毫无预兆地从小沙弥耳边划过,顿时后背渐凉,脖颈处裸露的肌肤已不禁寒意,变得几许僵直。
小沙弥愣了片刻,颤颤惊惊地张望道“谁?”环顾四下,还是不见人影,再一低头,发现盘中专程孝敬给大师兄的烤鸡不见了,正在恐慌中,“哇!”又听得一声尖叫,小沙弥吓得拔腿就跑。
云萧萧窃笑不已,从梁上跳下身去,手里提着烤鸡便要往回走,心想:这小庙里的小光头胆子不怎么样,厨艺倒还马虎。要是在店里当个伙计什么的,包吃包住,幸而还能有个十儿八钱的,真是脑袋进水了,呆在这破庙里白受罪。活该让他师兄逐出去,也就早早脱离了这苦海!
途中经过早市,镇上的市场不大,也许是时间尚早,叫卖得也就那么几个,甚至连走来路往的人也与往日相差无几。好比古刹寺的晨练,十年如一月,看不出什么新鲜玩意,云叹了口气。这时从“百翠楼”走来了几个衣襟不整的汉子,为首的蓝衣男子更是眉飞色舞,一副意尤未尽的德行。云“呸”了一声,低声骂道:“养不起老母的人还有钱慰劳怡红院,真是他妈姥姥的!”忽地想起上次的事还没了,急忙垂下了头,加快了步子,赶得急,一脚下去竟踢飞了路旁的一处瓜皮。
而那瓜皮不偏不倚得险些踩在那蓝衣汉子的脚下,那人阴沉了脸,抬起头来,瞅见了云,不怀好意地笑了笑,暗示左右两人拦住路口,挡在云萧萧的前面。云见绕不过去,也就放慢了步子,蓝衣人吆喝道:“只见过黄鼠狼给鸡拜年,没见过赖皮狗衔鸡过寺。”众人跟着参合道:“狗与狼是近亲嘛!”
云有些不愠,但立马满面堆笑道:“畜生招呼畜生,这不,四只拦路狗也就哈腰舔舌躺在路中央了吗?”蓝衣人听罢,卷起衣袖开骂道:“小畜生,前些日子叫你给遛了,你这贱种,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姑娘找了什么样的男人才能有你这样的小贱胚子!还敢在爷们面前叫板,哼,什么东西!”云自小得知是个孤儿,没有见过爹娘的模样,原本对父母的事儿也不在乎,但知晓来着不善,估计逃不了被群殴,也壮壮胆,想向四野好事之人“借力”便叫嚷道:“出言不逊就算了,破口就骂人的爹娘,哪个不是父母双亲生的?以强凌弱,以众暴寡,算哪门子英雄好汉?”
谁知,叫嚷了半天,街坊压根没有人见路不平,出言相助,更不用说伸出援助之手了,云萧萧处于绝对的孤立状态,这在意料之中,也在情理之内。他平常就不算乐意助人的好心人,经常惹是生非,被人唤做“野种”也习惯了。这也是他之后痛恨父母的一个重要原因,即使娘亲嫁个杀人越货的土匪也好,至少能够保护自己不随意受人欺负,闲暇时候能够欺负人更是甚好!
此时,他不指望外援,只能自保,侧身攥紧了掛在腰间的一把弯刀——那是他昨天被老鼠磨牙烦恼了,在翻床底柜追赶鼠噪时无意间发现到的。“余伯这老头,什么时候还藏了宝贝在床下,是怕我到当铺换了烤鸭还是鸡翅?真是越老越糊涂!”云萧萧捧起刀,见刀长三寸七分,刀柄上刻有“恋月”二字,虽然分不清楚刀身是否是由不寻常玄铁铸造,但也断定能买半桌饭菜打个牙祭,便直径把刀揣在腰间溜出门去,准备出门寻个典当行换好个好价钱潇洒一下。
至于,这把弯月刀是什么料、从哪里来、有什么用,都跟自己无关。相信这也跟余伯这个瘦弱单薄、唠唠叨叨的花甲老人也扯不上多少关系,当然除了日常切菜做饭用外。
带头的蓝衣汉看云摸刀,更是乐意讪笑道:“小崽子,平日里偷鸡摸狗的,就带这东西犯案?你要真是个东西,就用它冲大爷我这里来一下啊!”说者,扒开衣服,指了指一团肥膘的胸膛。云惊愕了下,退了一步,他原本脸皮就不薄,自然也不是个容易被激怒的人,那把弯刀他还没能用过,更不会在这个时候将它派上用场,因为他还不傻,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与其进牢房伺候狱头,还不如在外当个痞子自在。
“哟,小崽子不敢呀,这刀子原来也就是你这聋子的耳朵——装装门面的呀,哈哈!”蓝衣人更猖狂了,笑得他脸上的横肉直颤,“要真不敢呀,那好,爷们也不存心刁难你这贱骨头。来,你就从爷这胯下钻过去,爷再赏你一碗肉汤喝!”说完,伸腿,指了指胯下,紧接着四人放声浪笑开去。
云萧萧懂得趋利避害,眼下是四个人,自己逞能只能更欠揍,最好的办法就是乘机溜之大吉,便皮笑肉不笑地附和着点点头。在弯下身子的时候,他调转步伐准备迅速开遛,却不料那几人似乎算准了自己的打算,左右两旁人几个大跨步跳过身去,劫住了他的后路,其他的人包抄上来,把云团团围住,使陷入窘境之中。
四人狞笑着,握紧拳头,嘻嘻哈哈地向云袭来。云用长期在少林寺中偷窥顺手牵羊来的拳法胡乱应和着,正巧一拳不偏不倚地反击在一蓝衣男人的阳白穴上,那人哀号着跳起身来,大声嚷嚷道:“打,给我往死里的打!这**养的,妈的!”其他的三人便更加疯狂了,按住云,一顿暴打。蓝衣人也扑了上去,霎时拳头如雨点般落下来,云左迎右挡,都说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这里是四个人的八只手,他浑身疼痛难耐,拼劲权力,奋力起身,在潜意识中拔出弯刀,顺势向一方冲去准备杀出一条逃生路。
蓝衣汉迎上前攥住他,挥动着拳头砸向云的脸,云大喝一声,猛得刺向蓝衣人,又一把推开他,挣脱着跑出包围圈。
但没走多远,听见背后传来一阵惊叫声,一人大呼道:“李老二没了!”待云转过身去,那三儿已撒腿跑开了,只留下一人直直地俯在地上,有一种红色的液体从他的胸部浸透流了出来,那身上的蓝顷刻间让人觉得格外刺目。云摊开手,才发现满是血,弯刀落了下来,伴着哒哒的血滴声。顿时,市场里所有的人似乎都放下了手中的活,张大了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市面上的小打小闹他们已经司空见惯了,而在今天,今天早晨,他们终于盼到了更为吃惊的一幕。可惜没有人看清楚那把弯刀是怎样刺入这个痞子的胸膛,甚至没有人能够说明白在刚才以前,这把弯刀究竟出现在谁的手里。他们中间有人开始埋怨了,其实从一开始的时候,他们就不应该是顾着叫卖、讨价、数钱和摸包儿。不过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现在他们看见了一个人,握着一把带血的弯刀,站在一具尸体的不远处微微颤抖。
显然,云的目光有些呆滞了,脑里一片空白,不过他很快回过神来,“弯刀,”他嘴里叨念着,俯下身去拾起它,终于想到了他该做的事:“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