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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卡图里向来讨厌自己的父母。
他们卖掉了他的妹妹。那个粗壮男人在妹妹“出嫁”那天过来用两把枪加一匣子弹换走了妹妹。
没有任何庆礼,也没有人为他们祝福。
妹妹哭嚎着哀求父母别把她送走。
她跪在父亲身前,细细的胳膊抱住自己父亲的大腿,泪水和鼻涕沾湿了父亲的裤子。
与其说是出嫁,倒不如说是出售。
尤卡图里虽然不明白出嫁是怎么一回事,但他能感受到妹妹的绝望和伤心。
他也能感受到那个丑陋的人看向妹妹时眼里不加掩饰的恶意和残忍,就像父亲打量别的女人那样丑恶狰狞的笑。
那人用看待货物一样的眼神满意地打量他的妹妹,用黝黑的手不停在她瘦小的身体各处这里捏捏,那里捏捏,捏出了一道道淤青。
比父亲高一个头的魁梧人影用一只大手一把揪住尤卡图里妹妹的头发,将她从地上提起来。
粗糙的沙地将妹妹的膝盖磨出血迹。妹妹哭喊着不停挣扎,但是没有用。
尤卡图里愤怒地冲过去在那人粗壮的腿上用力推了一把,自己反而跌倒在地上。
父亲用有力的胳膊拽着尤卡图里的后衣领,把他拖到一边,用力在他腹部踢了一脚,恶狠狠地说:“狗崽种,给老子滚一边去!”
那人哈哈大笑,把两把黑色的步枪和弹匣扔在地上,将妹妹瘦弱的身体扛在肩膀上走出破旧低矮的屋子。
父母露出哈巴狗儿一样讨好的神态看向那人的背影,走上前去拉住魁梧男人的胳膊。
他们还想讨要一点别的东西。买主肩膀上的妹妹哭得眼睛通红,双腿不停踢打。尤卡图里的父母却对之视而不见,好像那不是自己的孩子,而只是一个货物之类的东西。
尤卡图里用仇恨的眼神盯着那人和父母,小小的拳头攥紧地上的沙子,抓出血痕。
魁梧男人一甩胳膊将父亲推倒在地,嘴里骂骂咧咧:“老东西,给脸不要脸。滚远点!”说着脏话走远了。
父亲从地上爬起来,踢翻一个盆,将两把枪抱在怀里仔细抚摸,就像是多年未见的情人那样,甚至还对着黑黝黝的枪声喃喃自语着什么。
尤卡图里跑出门外,绕着一堆废弃建筑不停地奔跑,一边跑一边无意义地朝天空大喊。风吹动他的褴褛衣衫,也带走他的愤怒和悲伤。
妹妹被父母换了两把枪。
那人带着妹妹走后,尤卡图里被父亲用木棍狠狠打了一顿。
他颤抖着蹲在角落里,被父亲的高大身影笼罩。他把干瘦矮小的身体双眼缩成一团,双眼圆瞪,抬头看着父亲,努力不让泪水掉下来。
他的胳膊后背和大腿都是一道道的血印子,被衣服一磨,火辣辣地疼。
昏黄的灯光被眼眶里的泪水模糊,尤卡图里看不大清楚父亲喝醉酒的通红脸庞。
尽管那是两年前的事情,尤卡图里还是忘不掉被卖掉那天妹妹哭得通红的眼睛和嘶哑的哀鸣。
下午的阳光无比闷热,父亲喝完阿拉伯茶吃了一碗抓饭,背上枪早早就出去了。
外面一直传来枪声和喧闹的呼喊声,尤卡图里害怕地呆在屋子里,抱着另外一把枪沉默地坐在阴凉的沙地上。
桌子上已经凉掉的抓饭闻起来好吃极了,肚子饥肠辘辘地叫个不停。
他挥手赶走盘子旁边的苍蝇,抓起一大把饭塞进嘴里,又拿起粗糙的杯子喝一大口茶灌下去。
尤卡图里满足地感叹了一声。那茶格外甘甜,他忍不住又灌下一口。一口接着一口,尤卡图里把碗里浑浊的茶水喝了个精光。
他突然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听到屋外人们狂乱的呐喊和断断续续的枪声,他分外勇敢亢奋。前所未有的勇气充满他的四肢百骸。
要是那天自己有这样的勇气,妹妹是不是就不用被买走了呢?他有些出神地想到。
他把枪抱在怀里,走出门,来到酷热的室外。阳光晒得皮肤发烫,他有点拿不住沉重的枪身,他换个姿势,把枪托抵在肚子上,两手拖住枪身,跟着人群往前走去。
尤卡图里身旁还有一个妇女,她也以不太规范的姿势拿着枪,枪口斜向上指着天空,混在人群顺着人潮移动。
在一架巨大的黑色不知名机器前,他们停下脚步。
明明是酷热的天气,尤卡图里却感到一股凉水从头到脚浇下来。
他在前面看到了尸体和鲜血,血液被干涸的土地贪婪的吮吸干净,留下暗红的一大片痕迹。
很多尸体发出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在一片断肢残骸之中,他看见了父亲瞪大眼睛躺在地上,他还看见当年买走妹妹那人的尸体。
他们僵硬的身体躺在在一片暗红血色中,白色的眼珠直勾勾地盯着他。尤卡图里感觉嘴巴里不停地分泌唾液,“哇”的一声,他把刚才灌下去的抓饭和茶水都吐了出来。
他不停干呕,脑袋嗡嗡地发昏。
好在滚烫的枪身顶住他摇摇晃晃的干瘦身体。他没有在疯狂的人潮中倒下来。
他尽力站稳身体,别过头不再去看那些惨白的眼珠。
人潮裹挟着他不停往前挤,枪声愈来愈亮,尤卡图里的小腿肚子微微发颤。
闷热浑浊的空气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他终于看到了人群的目标,或者说目标的一部分。
那是一只胳膊,不停在众人狂乱的脚步里摸索着什么。
尤卡图里看到那只与自己与他们肤色都不一样的胳膊被踩得伤痕累累,但胳膊的主人没有被痛苦打败,依然在地上不停试探着抓取什么。
那应该是对于他而言无比重要的东西吧!尤卡图里不由想到。
人们将愤怒发泄在胳膊的主人---杜兰特身上。
只有杜兰特还活着,舒哈特已经和好兄弟戈登一起战死了。
只有被救援的自己依然活着,杜兰特内心里嘲笑懦弱的自己。他一手抱头,蜷缩在地上,承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拳头殴打,唾沫吐在他的脸上。
他的另一只手在疯狂的当地居民脚下不停摸索。视线被人墙阻隔,他只能看到女儿相片的一角沾满泥土,被数不清的脚无意识地踢来踢去。
他始终只差一点就能够到了自己女儿的相片了。
杜兰特的子弹用光以后,疯狂的敌人潮水一样涌进他所在的屋子。
那一刻,他知道,舒哈特已经战死了。
他有点后悔,应该留一颗子弹的。也许自己不应该连累他们两个人。
但是他想念家里的温馨早餐;他想念女儿奔向他怀里时的无邪笑容;他想念陪女儿玩耍时她咯吱咯吱的清脆笑声;他想念那颗家门前的大树,他常常会在那里陪女儿一起荡秋千。
杜兰特腿部受伤,虚弱无力,没有子弹的冲锋枪掉在地上,他在静静等待自己的结局。
第一个冲进来的人一拳打在他太阳穴上,他立时觉得眼冒金星,身体向一侧倒下。口袋里女儿的照片不小心掉了出去,随即被人群的潮水淹没。
杜兰特伸出手去够,但他只能看着近在咫尺的照片在人脚的浪涛中起伏,手指被踩得肿痛他也浑然不觉。
突然,一只瘦小的手捡起那张照片递到杜兰特伤痕累累的手里。他从人海的缝隙里看见一双小心翼翼的黑白分明的眼睛。
杜兰特攥紧照片,把胳膊缩回胸前抱住头部,继续承受潮水一般的殴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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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军联合作战指挥部
盖瑞森裤兜里的手指微微颤抖。他知道自己的作战计划出现了重大失误。
副官坐在桌子后边看着指挥屏幕前沉默不语的上校背影。双手交叉,无意识地不停摩挲。
“我们需要第十山地师全力支援。”盖瑞森转过身来,看着副官语气急促地说,“巴基斯坦驻军,马来西亚驻军。我要他们的装甲车和坦克支援。”
副官看不清盖瑞森墨镜下的神色,他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说:“他们不知道我们的行动。”
“听着,我们捅出了大篓子。我们在和摩加迪沙整座城市作战。”,盖瑞森摘下墨镜,双手撑在桌子边缘,盯着自己的副官,“我需要每一辆车的支援,尽可能多的支援,快去谈判,带上所有装备。”
盖瑞森和副官走到指挥地图前:“我要他们配合行动,我们要把我们的兄弟救出敌区,安全撤到巴基斯坦驻军所在的体育场。”
“现在,快去吧!”
“收到”副官小跑着离开了。
盖瑞森站在地图前,抚了下额头,面色阴沉,眉头紧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