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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相对而立，正如曾经在组织的决斗场上那样。
只不过那个时候的世良修也和赤冢名城都还是小小的孩子，满身满手都是鲜血，脸上带着稚气未脱的凶狠。
那是日复一日的在决斗场这个蛊盆里养出来的气势，为了活下去，他们早就已经不再是天真的孩子，每个活下来的人手里，都沾着同伴和家人的血。
因此，他们二人互相仇恨，打斗时像野兽一样不择手段，都恨不得将对方置于死地。
武器断了，就用手撕拳打脚踢。
手脚受伤了用不上劲，就用牙去撕咬，用身体去撞击。
而他们都是精力充沛的返祖者，从白日斗到夜晚，再从夜晚斗到白日。
打到最后，他们仍旧不分胜负，浑身浴血，奄奄一息。
要不是有黑泽与亚历山大及时阻止的话，他们真的会同归于尽。
其实原本世良修也是打的过赤冢名城的，哪怕他没有什么格斗天赋，但是身为嗅觉听觉都很灵敏的狼，天生就要比壁虎要擅长战斗。
只不过那个时候的赤冢名城实在是被愤怒冲昏头脑，身上就像是挂了个超强buff一样，居然和世良修也斗了个旗鼓相当。
现在的他们也是这样。
只不过赤冢名城知道，他没有任何胜算。
面前的卷毛青年不仅仅是九阶强者，还掌握着异能力，手里有着神兵流光飞霰。
反观赤冢名城自己，手里的武器不如他，掌握的实力不如他，一旦开打，二人之间战斗的局势只会是一边倒。
但是赤冢名城本就不是来找世良修也求得胜利的。
他想要赎罪，想要用一次次的死亡来清算阿马罗的罪孽。
“因为你也有罪，所以，赎清你罪孽的第一步，就从杀死我开始吧。”
赤冢名城放声大笑，提起手中的武士刀，主动朝着世良修也冲了过来。
“一千多次啊……你能记住吗？”
“我一直都记得！一直都记得！！”
赤冢名城抵着世良修也手中流光飞霰的锋刃，低声嘶吼着，泪流满面。
“对不起……我……”
“你的确该道歉，但是……不应该对我。”
世良修也暗叹一声。
赤冢名城也是个可怜人，被控制、被欺骗，沉沦于泥沼无法自拔……
但是，这不是他杀人的理由。
无论赤冢名城是否自愿，那些在他手里死去的人终究做不得假。
二人刀光剑影呼啸，乒乒乓乓的声音回荡在空间之中，经久不息。
“第一次。”
赤冢名城终究是比世良修也弱上一筹。
他感受到了长剑刺入身体的痛苦，鲜血开始喷射而出，嘴角也流出了鲜血。
他神情恍惚了一瞬，似乎又听到了隐隐约约的对话声。
【我叫赤冢名城！你们呢？】
【松田修也。】
【黑泽阵。】
【行月。】
【泽川。】
【那你们是怎么进来的？我是被爸爸卖进来的，他骗我去游乐园玩，但是却把我交给了这些黑衣人……修也？】
【当时是放学时间，我在学校门口被人打晕带走了。】
【泽川？】
【我是自愿进来的，五万美金，足够我哥哥活下去。】
【黑泽呢？】
【……我忘记了。】
【药物的副作用吗？】
【嗯。】
【真可惜呀……那么行月你呢？你是怎么进来的？】
【啊……哦！我也和修也一样，是被抓进来的……】
少年们的声音渐行渐远，赤冢名城恍惚间低头，似乎看到了一双小小的、白皙的手。
但是这样的画面只是一闪而过，还没等他伸出手来触碰，面前模模糊糊的四道影子就化为泡影消散。
他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再度睁开了眼。
世良修也微微垂眸凝视着他，那双短暂复明的眼睛闪烁着可怖的光。
他背着长剑，面无表情，半边身子都隐藏在阴影之中。
梦忆狭间明暗交替，诡异而梦幻的紫色与黑暗交织，蔓延到肉眼不可见的尽头，最终归于虚无。
“再来！”
赤冢名城感受着身上传来的的痛苦，提着刀怒吼一声，再次冲上前去。
“第二次。”
世良修也眼中金色的光芒一闪而逝，手中剑拖出了模糊的残影。
赤冢名城僵直在原地，头颅高高飞起，伴随着殷红的鲜血和碎肉，洋洋洒洒。
【泽川哥，你知道今天中午我们吃什么呀？】
【两个馒头。】
【两个馒头？可是我不是记得我们之前都只有一个的吗？】
【别管。】
手中模糊地出现了两个又干又硬的馒头块，但是还没等他开口，再一抬头时，就看到冷漠少年的身影被几道黑衣人影拉走，渐渐消失在面前。
【基因药剂的实验很残酷，迄今为止，我们的实验室已经淘汰了百分之八十的实验体了。】
【希望这一批的能多活几个，最近亚历山大大人可是非常非常需要成功的实验体的。】
【那就那个泽川吧，体检合格，想必成功率会高一些。】
【赤冢名城呢？他好像也不错。】
【也行。】
一双有力的大手从黑暗中伸出，扭曲着，粗暴地将他提了出来，一阵白光闪过之后，他就被捆住四肢，被牢牢地约束在一张手术台上。
旁边传来了其他实验体的痛苦呜咽声，以及那些家伙的变态笑声。
赤冢名城再度睁开眼，眼前一片模糊，世良修也的身影被紫色同化，唯有一双眼睛在黑暗中灼灼发光。
“第三次。”
心脏被贯穿。
那样的疼痛，正如同他们掏出来了自己的心脏，用以监视自己的存活状况一样。
赤冢名城想，像是自己这种懦弱的家伙，其实早在那个时候就应该死了。
【啧啧啧，难活哦。】
【隔壁的那个泽川情况也很差，看来我们得准备挑选下一个实验体了。】
【好了，先不要再在那四个人里面挑了，上面的大人很看重黑泽那个半大毛头小子，说不定未来他还会当我们的上司哩。】
不行，我不能死……
泽川……
等等我……
【心跳在恢复……成功了！】
【隔壁的泽川也成功了！】
他们欢呼雀跃，就像是医院里成功挽救了一条生命的医生一样。
但是他们做的事情，却是罪恶的人体实验。
因为这种实验，不知道有多少孩子死在手术台上。
名城记得，之前和自己挤一张床的少年——名字他已记不清了——在被那些黑影带走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再见到他的时候，少年冰冷且苍白的身体被粗暴地装进裹尸袋里，一只扭曲的手露在外面，向下滴着一种奇怪粘稠黑色液体与鲜血的混合物。
好臭。
赤冢名城无意识地皱起眉头，心脏上的伤口逐渐愈合。
……不对。
他睁开了玫瑰色的眼睛。
那个少年……不应该存在。
“我的记忆有问题。”赤冢名城肯定地开阔。
“……”
世良修也没有说话。
泽川皱起了眉头：“怎么回事？”
“我们的记忆，好像都有问题。”
黑泽阵眼眸微沉。
他早就发现了。
亚历山大似乎对档案室的东西动了手脚，导致他想要找到曾经那一家实验室的档案都找不到。
而实验室的实验体到现在存活下来的人寥寥无几，除了他们几个，就只剩下了亚历山大与另一个少女。
但是现在的她已经疯了。
成天念叨着“不是我，不是我”，被组织关押在旗下的精神病院里，现在根本无法与人沟通。
所以，他们的记忆，究竟有没有问题？
如果有问题的话，那又是谁篡改了他们的记忆？
“泽川和行月呢？”世良修也扭头问道。
泽川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一旁的行月则是开口解释道：“其实我们也忘记了很多事情，毕竟我们地府规定，公务员一上任，就必须清除掉前世的记忆，不过因为你们的关系，我们才得以保留一部分记忆……
“因此现在的我们除了还记得你们和一部分与你们有关系的事情之外，其他记忆都已经是一片空白了。”
“……就连你们的死因，都不记得了吗？”黑暗面问道。
“不记得了。”
二人都是摇了摇头。
“那就罢了。”
世良修也摇摇头收回目光，再次伸出手中长剑，将剑锋对准赤冢名城：“继续吗？”
见此情景，黑泽阵似乎想要上前阻拦，但是却被身边的泽川拉住了。
“他若是想要重新开始，就必须斩断所有的痛苦，以及阻碍自己前进的障碍。”
行月的声音也是难得的冷淡：“而且你没有发现吗？修也在喂招。”
黑泽阵是普通人，他看不清二人交手的动作，但是行月与泽川二人……鬼都看得清楚。
一千多次的死亡，足够修也把名城喂成高手。
“刀与剑，其实有一点是相通的。”
世良修也手中流光飞霰招式变幻，攻击迅猛无比。
这，赫然是一套刀法。
“万法，殊途同归。”
赤冢名城咬咬牙，一双玫瑰色的眼眸流转着暗紫色的光芒，勉强跟上他的招式。
“我更适合打铁。”
“但是你更需要强大的武力，不想被任何人控制，那就变得更强。”
世良修也势大力沉的一击，差点没有直接把赤冢名城打得跪下去。
“你就是抱着这样的决心，与既定的命运抗争吗……”
阴郁青年深吸一口气。
“不要让我看扁了，赤冢名城。”
“第四次……”
【所以，他死了？】
【也许……死了吧。】
仍旧是三招内秒杀。
“第五次……”
【泽川……为什么我不记得你长什么样？】
【我不是泽川……】
【不，你是。】
三招，心脏被贯穿。
“第六次……”
【你……为什么要杀了泽川？！】
【那不是泽川！！】
【那是泽川吗……？】
【那是泽川。】
赤冢名城撑过了三招，但是在第四招被刺穿喉咙。
“第七次……”
【行月，轮到你了……】
【你是行月吗……】
【我不是……】
第四招挡下了半招。
“第八次……”
【我不记得了……我居然会不记得？！】
【不不不，我记得，是他杀了泽川，我杀了行月……】
【呵呵呵……亚历山大！！】
第五招没挡住。
“第九次……”
【让我成为你的家人，让我成为约束你的那根绳子吧……】
【它能压制你的疯狂，想要清醒地杀死他们的话，你只有选择跟我走。】
【包括杀死你？】
【呵呵呵……】
第六招，头颅飞起。
“第十次……”
“第十一次……”
“第十二次……”
看着赤冢名城一次又一次地死在流光飞霰的剑锋之下，却又在恢复的第一时间冲上前去迎接既定的死亡结局，黑泽阵就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即将破胸而出。
“何苦呢……”他喃喃自语，一双墨绿色的眸子尽是复杂之色。
“我记得他可是最怕痛的，没想到会选择用他的剑为自己赎罪……”
黑暗面的那双赤红色眼眸直勾勾地盯着面前血腥的场景，嘴角扬起一抹笑容。
“他的剑，不是那么好学的。”
系统给的东西都是什么？
那可是集中无数个武侠世界的顶级秘籍啊……
再加上武器的加持与境界硬实力的差距，哪怕在这上千次的死亡喂招下，赤冢名城也不可能追上世良修也，顶多对个上百招就得寄。
“真痛苦啊……真懦弱啊……真无能啊……”
赤冢名城跪倒在地，低着头，满身血污地哈哈大笑起来。
“为什么当时的我不死了呢？为什么啊……原来我还是胆小鬼啊……哈哈哈哈！！”
赤冢名城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以至于眼泪都从眼角流出。
他已经感受不到疼痛了。
被削去四肢、被斩断头颅、被刺穿心脏……
一种种的死法轮换，让赤冢名城的神经开始麻木，精神也一度到了崩溃的边缘。
无法死亡，在这个时候竟然成了他最深恶痛绝的事情。
“还有两次，还来吗？”
世良修也的精神头倒是还充足，一只手插在兜里，另一只手则是早就已经换成了他最开始打造的超合金战刀，上面沾满了血。
不过在这片空间特殊的法则作用之下，战刀上的血正在逐渐消失。
“继续。”赤冢名城喑哑着嗓子，抬起头来，与世良修也那双冰冷得好似没有任何感情的眼眸相对。
就像是，生活在无边黑暗中的卑微贱民，与高高在上神明的第一次相见。
世良修也知道，同情对他们这些人而言，是完全无用的东西。
他们不需要同情，也不需要怜悯。
“来吧。”
二人再次短兵相接。
这次，赤冢名城的刀不再是像刚才一样在世良修也眼里破绽百出，带上了一丝令人胆寒的快，准，狠。
“总算有了点样子。”观战的黑暗面点评。
黑泽阵阴着脸，一言不发。
行月与泽川只是沉默地看着，并未开口。
他们见过的血腥场景太多了，更何况这个空间的规则不会让他们真的死亡。
而且，有人需要解脱。
他们不会拦着赤冢名城求死，也不会劝说世良修也手下留情。
……他们能够感受到，赤冢名城现在活着，真的就只剩下了一口气还在吊着。
黑暗面漫不经心地摆弄着手里系统送给他的小玩意，开口问道：“这样的你，真的能够得到解脱吗？”
“我不求解脱，我也不求真的消减自己的罪孽，但求……问心无愧。”
他需要一场死亡的噩梦，让自己从泥潭中挣扎出来。
“那便……如你所愿。”
世良修也活动了一下身体。
现在的他，体力在道家呼吸法的加持下异常绵长，哪怕在这片空间打了近三天的时间，他也没有什么疲惫的感觉。
“外界的时间是停滞的，不必担心你们会错过醒过来的时间。”
行月看着世良修也看着时间时露出的有些犹豫的神色，开口说道。
“那就好。”
一打起来就完全不注意时间，没想到一下子就近三天了。
那么，就用那一招吧。
“最后一次，我也要用自己的生命，来向你展示……
“我的决心。”
虚空万藏，拟造·天火圣裁，第零额定功率——
手中合而为一的天火圣裁化成一柄燃烧着赤红色烈焰的大剑，被世良修也高高举起。
他身上也有伤口，赤冢名城已经能够在他身上留下一点点伤痕了——尽管并不多，或许只需要等等它就可以自己止血。
不，不够。
他感受到了那一股力量的阻碍。
他已经是九阶，再进一步，就是超凡。
他要燃烧自己。
因此，这最后一次的死亡，世良修也选择向曾经的挚友、现在的敌人，扬起了手中的大剑。
火焰，席卷全身。
皮肤和血肉被炙烤，巨大的疼痛密密麻麻地爬来。
但是世良修也的双眼格外明亮，被火焰笼罩的身形也逐渐消散。
“天火，出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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