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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种情绪,可以令人不管不顾。
可以不在乎天地,
可以不在乎风雪,
可以不在乎利刃,
可以不在乎一切,
那是什么呢?
天地间有风雪,风雪中站着两个人。
一人举着剑,一人被剑刺进胸口。
张玄大笑着,那笑容无比诚挚,没有一丝一毫做作的痕迹。
少年十指交叉,死死握着那刺入自己胸口的灵剑,任它灵气如何喷薄,任它如何锐利都绝不放手。
他拖着张玄,退到了远处。
双手已是血肉模糊。
他发觉自己已经习惯了,毕竟好像经常受这样的伤。
恐怖,但是已经可以忍受。
“我该是夸你痴情,还是该说你这个魔种不纯,还尚存人类感情?”
“我不是魔。”
“哦对,你一直这样说,但你身上却依旧有着魔的黑气,还有血腥味,你不要说这是你自己弄出来玩的。”
少年一把将胸口中的剑拔出来,带起一片血花,他踉跄后退,所有的力量好像都随着血液喷出了体外,再也站不稳,跪倒在地上。
“啧啧啧。”
张玄摇头咋舌,不知在感叹什么。
他终是又一次举起了剑。
张天生抬着眼,死死盯着那剑,眼中流出血来,似要记住这一剑是如何落下,似还抱着一分希望。
......
“怎么这么快就倒下了?我还以为怎说也要打上三天三夜。”
风雪中的男人喃喃,面上诸多不满。
“回来吧。”他又说。
于是......
绕着霜雪的剑从地上抬起头来。
没有人操控它,那个能操控它的人已经跪倒在地,连抬手的力气都不再有。
它听见了远处的声音。
那远处,不是十里、不是百里。
那是万里乃至十万里的远处!
所以它抬起头来,指向了那个举剑未砍的男人。
张玄猛地感觉后背一凉,登的汗毛倒竖!
他本能地停下剑势,转头回望,却什么也没看见。
于是他又一次举剑,可剑竟然脱手。
他的剑从来没有脱过手。
好像是诛魔之前的,带着大怨得消的兴奋,他全身颤抖着。
他弯腰想要拾起剑,却发现身体怎么也动不了。
他愣住了,因为他看见自己胸口那个恐怖的血洞。
血洞周围还盘踞着霜雪,瞬间的极寒将他的身体冻得麻木,血液在渗出的一瞬间就被冻成冰碴。
越来越多的热血想要向外涌,却产生了越来越多的冰碴。
张玄的身体僵硬,满眼不解。
忽的,他看见一道光,那光像是一条银线,破开了风雪,向着不知多远处破
空而去。
“是......谁?”
他不可思议地开口,口里竟也有冰碴,但口腔的温度将它们化成血水。
没有人回答。
少年身上的黑气已经退去,因为继续强撑,这具身体就会崩溃。
他仍单膝跪着,低着头。
“我......不会死。”张玄用尽全身力气重新握起了剑。
因为重伤的缘故,他已经与自己的灵剑失去了绝大多数的联系,又在弯腰捡剑的时候扑倒在地。
趴着,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无疑是最方便也是最轻松的姿势。
他仍不愿放弃杀死对面的少年。
于是他像一条虫子一般蠕动着,向前爬。
天空还有茫茫多的霜雪盘旋,空气还是那样冰寒。
失去了流动真气的护体,张玄很快陷入了和林清静一样的境地,血流迟缓,关节冻僵。
于是他奋力丢出了手中的剑。
剑自有灵性,笔直地飞向那少年的头颅。
“你还不死!”张玄用尽最后的力气大叫,回光返照似的狂笑着。
但在下一瞬,他的笑容戛然而止,变成了满面的难以置信与痛苦。
“不可能,不可能!”张玄大口大口地喷着血,双手撑地,竟想要爬起来。
他不可置信,他不愿相信!
这小子凭什么?
他凭什么!
作为人间圣人,他亲自出手对付一个刚刚筑基的小辈,甚至用出了全力!
对了,他还是个魔。
可竟然连续四次都没有杀死他!
四次!
张玄最终仍是没能爬起来,他已经没有任何多余的气力,现在的他,只能勉强存活,但他的心脏破裂,若得不到及时的救治,他必死无疑!
凭什么?
凭什么自己要与一个筑基的小辈同归于尽?
少年的身边,泛着蓝银色荧光的剑漂浮着,上下翻舞,好似很开心,不停地绕着少年的身体乱窜。
刚才那把已经失去力量根源的剑已经被它一下扇飞。
“离......渊!”张玄瞪大着眼,他一辈子都没有吃过这么多的惊,“不可能......你怎可能还有力量!”
他愤怒着,咆哮着,不断地口喷鲜血。
最终,仍是一口气没有上来,死了。
少年仍在那里跪着,纹丝不动。
其实他已经失去意识,离渊是自己跑出来的。
到了最后的时刻,他根本已经没有任何多余的力量调动离渊了。
霜雪很久以后才消散。
离渊一直在张天生的身周环绕,为他驱赶霜雪。
张天生终于恢复了意识,但他还是一动不能动。
他全身的肌肉都已被撕裂,那股黑气力量太大了,不,不仅仅是黑气,还有当时吸收的血阵之力。
这股力量可以轻松的毁灭他的身体,即使是魔尊口中的“蚊子腿”那么大的力量,以他现在的身体,也难以坚持。
好在,方天刚给他的那本天人经似乎对身体强化有莫大帮助,不然他真的会被这股力量生生撕裂。
“靠,下次你再这样坑我,你就再也别想出来透气!”张天生心里恶狠狠地道。
“坑你?不是我你已经死了,还坑你!你与那算命的合起伙来要磨灭我,我却在你生死关头屡次救你性命,我这不是以德报怨是什么?你还敢说我坑你!”魔尊也没什么好气,委屈得很。
“哼,你若是老老实实,不要动不动就出来嘚瑟,我说不定能好好考虑考虑饶你狗命。”
“嘚瑟?我次次出来救你性命,你说我嘚瑟!好,下次你就自生自灭吧,我再不出来!”
“嘁,小心眼子。”
......
“报——!宗主!”一人自殿外冲进来,扑倒在地,满面悲戚。
“慌什么,怎了?”
“张玄长老的灵牌......碎了!”那人匍匐,将脸埋在地上。
“怎可能!”
“千真万确。”
那人从怀里掏出两块木牌,摆在地上。
流光宗主死死地盯着那裂成两半的牌子,像是要盯穿它,像是想将他盯得燃起!
“啊——!是谁!”他仰天咆哮,怒火穿透流光宗大殿的穹顶,直击苍穹,“给我查,查到天荒地老!查到找出凶手为止!”
“是!”那人退去。
流光宗主颤抖着手,他知道张玄去干什么了,可那断不可能有任何危险。
难道......是他自作主张行了出格的事情,被那小子身后隐藏的人物给斩杀了?
可为什么?
为什么连求救信号都没有发出?
对手竟强至于此吗?
盘算天下已知大能,能有这样手段的恐怕真的不多。
难道是有隐世之人出山了么?
他不知道。
他不想猜。
他怒火中烧,血液都快要燃起。
他坐立不安,心境难定。
......
有一种情绪,可以令人不管不顾。
可以不在乎痛苦,
可以不在乎冰冷,
可以不在乎生死,
可以不在乎一切,
那是什么呢?
少年终是强撑着行至那仍趴在风雪中的姑娘身边。
终是再不能行出一步。
他小心翼翼地,
小心翼翼地趴在姑娘的身上。
他的身体很热,可以支撑很久,他可以将这温度传递给她。
他感觉不到她的呼吸,感知不到她的心跳。
所以他很害怕、很害怕。
他渐渐失去神志,陷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