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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四日晚七时。/www.qВ5.c0M\\许昌城最繁华的中心地段。
穿着一身中山装的头上有些秃顶的柴正伦正带着几个随员在许昌最大的酒楼福德轩门口,一一恭迎着暂编十八军的高级军官和他们的家眷们。
今天的天气不算热,柴正伦的头上却正一颗颗的冒着豆大的汗珠,其实他的心里的忐忑,才是他一身大汗的主要原因。心静自然凉,他的心不静也就凉不下来了。
四十二岁的柴正伦是一个市长,是国民政府许昌市的市长。
这位政学系的门徒在许昌已经当整整四年的市长了。凭心而论这个人身上除了有一些不大不小的官僚们的通病之外,还算是一个想为地方上做一点事情,留一点政绩的治政水平在一般水准以上的地方官员。
这四年来柴正伦在许昌城的建设上下了不少的功夫,他治理了这个城市的下水道,修了三条马路,建了一幢在河南省内仅仅比省府大楼要矮上一层的市府办公大楼。
正当柴正伦准备再接再厉的把许昌附近的一些乡村的堤坝整修一下的时候。中日战争爆发了,来势汹汹的日本人半年内就势如破竹的从华北一路打到了华南和华中,就连龙盘虎踞的国民政府的首都南京都丢了。整个中华大地一片风雨飘摇,就连他这个市长也越来越难当了。
柴正伦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打仗是轮不到他,他也打不了仗。可打仗的兵总是要吃要喝要人帮抬伤兵的,光是支应来来往往的军队这一项,就占去了他几乎所有的精力。
从前还好许昌终究不是什么前敌重镇,大兵也只是来来往往的,只要时不时支应一下也就是了。可这回就不同了,暂编十八军在这里已是就足足驻扎了快两个月了。
许昌城并不大,暂编十八军的四万多部队一进驻就把这座古城内外变成了名副其实的兵山将海。
刚开始了那一段时间还好,刚刚经过一场血战的各个部队都忙着整理部队,师旅长们对部下管束的也还算严,只是出了一些强买强卖的小事。可时间一长,情况就完全不同了,这也难怪一个地方兵多了,呆久了自然是要出事的。从街面上闹事的兵痞到各个部队强派下来的超额支应都让柴正伦和掌管的这座城市有点不堪重负了。城内还算好的了,毕竟暂编十八军的军部就驻在城西,那些胡作非为的官兵们还有些顾忌,不敢做得太过火。那些驻在在城外部队可就是不折不扣的无法无天了,祸害百姓、强抢财物、强*奸民女、强拉壮丁、绑架乡绅竟是什么都干,比那些本乡本土的土匪都凶。
雪片一般的状纸飞到柴正伦的案头,他是想管又不敢管。身为一地的父母官,他总不能坐视地方上靡烂吧!要是将来军队一走,百姓乡绅们告到省里,这个板子最后还是只能打在他的屁股上。要管嘛!乱世有枪就是草头王,柴正伦手上只有一个不足八百人的保安团,那一个师长旅长也不会把他这个手上没兵的市长放在眼里。
万般无奈之下,柴正伦只得直接找到了暂编十八军的军部。可他去了好几回都有人给他一个正式的回信,总是跟他说军部的长官们忙于军务一时无暇见他下次再来。
上个月底柴正伦打通了关系,总算见到了黄军座眼前的红人邱副参谋长。那位还不到三十岁的邱副参谋长倒是一个很通情达理的人,建议他安排一次宴请,邱副参谋长出面请黄中将和暂编十八军怕有的师长和独立旅长赴宴。邱副参谋长的意思是让柴正伦当着各位师、旅长们的面说说他的苦衷。
柴正伦不是一个官场菜鸟,他是一个从政十几年的政客,论起玩心机甩阴谋来黄中将他们那些军人,比起他来顶多是业余水平。他心里清楚的很,黄中将这是要借他的嘴找个由头来整萧军纪,这是要把他当枪使了。可眼下他还有什么法子了,也就只能与黄中将唱一出双簧,希望能镇得住那些骄兵悍将们了。
与柴正伦的心情不同,程家骥这会子心情好得很,今天一向不愿意陪他出来应酬的吴少君竟然主动的要与他一起赴市府的这个宴会。
这些日子玉如身子不便,程家骥在出来应酬时只能带上紫了玉。紫玉虽也是我见尤怜的大美人,可就是人比较含蓄,又因为出生的原因小心翼翼的看惯了别人脸色做人,难免有点小家子气不大上得了台面。吴少君就不同了她的那种从小养成的大家千金的气质和风范,足以让她成为社交场合的宠儿,带连着程家骥也会成了众人称慕的对象。这一点在徐州可是有过先例的,在那次舞会吴少君可是抢了全场女士的风头的。
吴少君愿意陪同他一起去参加这个市府主办的劳军宴,程家骥除了虚荣心上得到了满足之外,心里还有些暗暗窍喜,玉人是不是在暗示她已经接受了程夫人这个身份或是有意成为名正言顺的程家六少奶奶!
当装妆扮已毕的吴少君出现在程家骥面前时,程家骥觉得自己面前的简直是一位仪态万方君临天下的女王。陶醉在吴少君的完美面前的程家骥并没有注意到这些日子与自己照夕相处的这位美女今天在心绪上有些不同寻常。
宴会开始时的气氛还算不错,柴正伦一个个恭维着将军和他们的太太们。柴正伦在吹拍上面也真是有一套,这些话说得既能最大限度的讨好对方又不有失自己的身份,让将军和他们的夫人们对柴正伦不由得
好感大增。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黄夫人站起来邀夫人们到三楼去打麻将去。在座的人都是个顶个的人尖子,那里看不出这是黄中将在间接的说请夫人回避一下,接下来男人们自然是有什么女人们不更听得的事要说了。
这些人当中胡俊泉最是警醒,他可是成精的老军头,几十年来走南闯北什么没见过,心里已经在想这回莫不是错赴了鸿门宴了。
胡俊泉的五十六师这些日子驻扎在许昌城外,那一片又不什么富庶的地方,油水少得可怜。这些也还罢了,关键是地方上愿意从军的人太少,部队招不上新兵来。他又不象程家骥那样战功赫赫名扬四海有个抗日名将的金字招牌,自是没有本钱能够在两强之间左右逢源,也不会有人给他送新兵。
这五十六师可是胡俊泉几十年来苦心经营的最后一点家当,也是他赖在军界立足的本钱。迫不得已之下,胡俊泉只得放纵部队干了不少出格的事,他也知道许昌市府压着的状子里有一半以上是告的是五十六师,可这月余来军部却对这一切一直置若惘闻,他原先还觉着是黄中将这个人太懦弱,不敢对他这个老资格的将军如何。可现在看来人家那是在等机会下手而已。
这次接到这个宴会的请帖时,胡俊泉就本不大想来。要是当年在唐继帅手下时,这个宴会他根本就不会来。可现在不比当年了,讲究军令政令的统一,又是大敌当前的抗战时期,他一方面不愿意得罪黄中将这位身为自己顶头上司“天子门生”。另一方面又心存侥幸,认为对方不敢在抗战期间冒天下之大讳,动他这个刚刚立过战功得过勋章的有功之臣。
‘看来是自己把姓黄的看简单了,不过还好自己也是做了布置的,光是卫兵就带了一个手枪排,城里还有师便衣队的二三百号人,量他们也不敢把自己扣下。只要不被扣,就是被训斥上几句也认了。万一要是他们真敢对自己下手,城里的便衣队也应该能把自己抢出去,只要回到了自己的部队,那一切就还不算完。’
胡俊泉在那里转着念头,其它的将军们也不会闲着,都在那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
相对于有点紧张的刘天龙来说,程家骥就轻松的多了。今天这个事情他早就从黄中将那里听到了风声。对于程家骥来说,本来就在立场比较亲中央的五十六师的死活和他就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
更何况程家骥对胡俊泉这种拿手上的部队当做谋生的筹码为自己谋取利益的三朝元老似的老牌小军阀,心里也是没有半点好感。就凭五十六师这些日子在许昌城外做的那些事,办胡俊泉一个撤职查办半点都不冤,程家骥还认为要是光撤职和话处理得就太轻了,最少应当判他的几年。
桂军的那个师的师长显然也和程家骥一样,打着事不关已高高挂起的主意。只有刘天龙是那一边都不靠的人,故而也没有什么人会给他通风报信。刘天龙知道自己的部队的情况,比起胡俊泉五十六师来只好上一点,这一点不过是没有那么明目张胆而已。这样一来,此时刘天龙心里那能不紧张,他是生怕黄中将连他一锅烩了。
屋子里所有人都心事重重的默不做声,大家都在等在等预想中的黄中将的爆发。
“胡将军,这些状纸你怎么解释。”出乎一屋人的预料的是,最先发难的人居然不是意料当中的黄中将,也不是屋子里任何一个人。而是不知什么时候从三楼又转了回来的吴少君。她正站在门口拿着一大叠的状纸在那飞舞着。
所有的人包括黄中将和胡俊泉这两位今天的当事人在内,都是大吃一惊,程家骥也正在那里找下巴了。所幸的是,程家骥的反应还算不慢。他飞快的递了个眼色给同来的钱绅,钱绅会意的,尽量避着众人的目光的走向了包间的后门。反应及时不只是程家骥,动作快的也不是仅钱绅一个人,邱副参谋长也同时走向了包间的后门。发现对方的行动方向与自己一致的钱邱二人相视一笑,邱上校让了钱绅一步,两人先后出了包间。
“这里有三十一份状纸,包含了九条人命,十六个女子的清白,请问胡中将你的五十六师到底是兵还是匪。”吴少君跨进门来一脸的义正的连声质问起胡俊泉来。
程家骥满脸苦笑得对眼中已有笑意的黄中将点了点头,快步的走到了吴少君的身前把自己这个仿佛已经成了是正义天使的化身的夫人挡在自己的身后。
“胡师长要不要我念一下你们五十六师犯下的罪恶。七月二日五十六师一二八三团的士兵在南郊**了二个姐妹,致使其中一人二天后投河自尽。七月五日五十六师师部便衣队抢了城里的两家当铺还打伤了三个伙计其中一人的腿都被打断了。七月六日一二八四团的一个连长强*奸了一个民女还杀了人家的公公……。”程家骥是拦住了吴少君向胡俊泉面前走去脚步,可是却没能封住她的那张快嘴。
“***,你这臭女人老子毙了你。”
胡俊泉这么多年来还从来没有让一个女人这么数落过,那里还沉得住气。胡俊泉掏出身上的佩枪大步走上前去,程家骥连忙也拔枪在手与胡俊泉对峙起来,至于吴少君吗虽已被逼到面前的黑洞洞的枪口吓得花容失色,却还是倔强站在原地继续数落着五十六师对许昌民众犯下的罪行,只是这声音吗?就难免就些颤抖了。
胡俊泉把枪掏出来也只是想吓唬唬程家骥的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漂亮老婆。
“啪。”一声清脆的枪声从程家骥的身后传出,子弹打在了胡俊泉的手臂上,紧接着胡俊泉的手枪也掉在了地上。当屋里的众人定睛向程家骥身后看去时,打出这一枪的钱绅正在轻轻的吹散自己枪口上的蓝烟。
“培民兄,是时候的吧!”程家骥催促着黄中将。他心里有数,这些日子黄中将一直没有动胡俊泉,定是在等上峰的指令。既然黄中将决定今天动手,那上峰对胡俊泉的处置也该下来了。要不然事事唯上命是从的黄中将是决不敢擅自扣下一个资历极老的中将师长的。
今天这一场鸿门宴,程家骥原是打定了坐山观虎斗的主意的可被吴少君这个自以为是的傻女人之么一搅和,程家骥倒成了场上的焦点,布下了这个局的黄中将反而成了看客。
事到如今,程家骥也就只能吃这个哑巴亏了。不过黄中将手下的手令程家骥定是要逼着他当场掏出来的。程家骥算准了黄中将是不会在这个当头和自己结这么个梁子。抛开两人的私交不说,这样一来,也只会逼着程家骥和他的独立一百师彻底的倒向战区司令长官,对陈上将那一系有百害而无一利,反倒是此时黄中将亮出上峰的手令的话,很能给人以此事是黄程二人合谋的感觉。
事情虽然是这样,程家骥还是非得逼着黄中将现在出示上峰的手令不可,这当众唆使部下击伤中将师长的罪名可不是闹着玩,若没有上峰的手令撑着,程家骥也要背上不小的干系,这两害相权也就只能取其轻了。
“查第五十六师师长胡俊泉纵兵扰民,其对部下所犯罪恶负有不可推卸之责任。罪证确凿情节恶劣,着命第暂编十八军军长黄持将其撤查办,送交军事法庭。如有反抗,罪加一等。五十六师师长由该师副师长谷国雄接任。民国二十七年八月三日。中正。”
程家骥料的很准,黄中将思之再三还是当众宣读了那份由“老头子”亲自签发的手令。
有了这把最高当局授予的“尚方宝剑”,程家骥和他的部下先前所做的事情就都可以自圆其说了,也不会有人再去找这其中的破绽。
毕竟谁也不会去为了一个已经被撤职查办的老中将,去得罪一个正如日中天,头上还戴着抗日名将的光环的青年少将。
刚才钱绅开那一枪时,程家骥心里明白大局已定了,钱绅能再回到二楼那一楼的那些胡俊泉带来的卫兵一定已被一枪不放的解决了,黄中将又已宣读了对胡俊泉撤职查办的命令,自己也是时候该走人了。
“培民兄,内人晕过去了,小弟就先后辞了,兄弟会派人配合军部的行动的。”抱着不知何时已晕了过去的吴少君,程家骥走出了两楼包间。
当吴少君醒过来时已经在车上了,她一睁开眼睛就透过车窗看到车子处面到外是如临大敌的士兵,再一回头才发现自己正以一种很暖味的姿势躺在程家骥的大腿上,这一发现顿时羞得她满脸通红。
吴少君刚坐起身来,车子却停了下来,一个人从车外对车里的程家骥说道:“程老大,不是说咱们不参合胡俊泉的姓黄的事吗?怎么刚才老钱又派人来传达你的命令,让我把城里的五十六师的便衣队全揪出来一个也不要放过。这怎么回事啊?”
这个声音吴少君很熟正是文颂远的声音,为了怕两人发现好已经醒过来了,吴少君忙又闭上的自己的眼睛。
“事情有变化,你大嫂横插了一脚进来,详细的经过,我过后再跟你说,你现在任务就是把城里凡是五十六师的人都给扣起来,不能让一个人出城,这可是急务你一定要给办下来。还有你派一个团会同军部派出的部队去西郊监视五十六师的部队,老邢已经在那了,你这个团暂归他指挥,快去吧。”程家骥这个时候那里还有时间与文颂远细说根由,这回他可是把胡俊泉给得罪惨了,事到如今一点翻身的机会都不能给胡俊泉留下,要不然五十六师的部队闹起来这事如何收场还难说的很了。只有今天晚上配合中央军把五十六师的所有部队全掌握住了,才能绝了胡俊泉的东山再起的念想。
吴少君听完自己的名义上先生对文颂远的交代,她终于明白了一件事情,就是今天的一切程家骥早就知道了。而黄中将掏出那份手令(她紧张过度后猛然放松导致晕倒前,已经看到黄中将掏出了手令正要念了。)也是早就准备好的。
吴少君本来就是一个冰雪聪明女子,只是涉世未深再加上一脑子的正义感,才会有时做事顾前不顾后。她这一思前想后,对这种事情的原委也就猜了个**不不离十,心里已明白过来自己这回是给程家骥惹了个大麻烦的吴少君,在心里对程家骥不由得充满了愧疚。可当她回忆起适才程家骥挺身挡在自己和胡俊泉的枪口之间时的情形时,心里却是暖融融甜滋滋的。
“你醒,就别装睡了。”
吴少君现在用的这种装睡的法子,可是程家骥当年在幼稚园时犯了错误时就经常用的法子。他那里会看不出。
“我今天是不是很蠢!”
吴少君现在突然觉得自己二十多年的骄傲不过是一场自我陶醉的梦幻罢了。
“那你自己说了?”
程家骥微笑着反问道。
“那你为什么还要帮我!”
吴少君在说这句时的语气已带了点似真还假的嗔意。
“你说的这不是废话吗!不管怎么说你是我老婆,你我在外人面前可是夫妻一体,你做了什么我也得撑住了,要不然还算是个爷们吗?”
程家骥这回答可颇有点气壮山河的味道。
“你心里是不是觉着我很幼稚!”
吴少君的口吻已经在撒骄!
“热血青年都这样!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否则我就只能让你回南安去了。”
程家骥想来想去还是下狠心说了一句硬话。
“好象谁稀罕留在这似的,你说吧,是什么事。”
说是不稀罕,可从言语就可以听出吴少君还是很稀罕呆在程家骥的身边的。
程家骥看着吴少君此刻憨态,心里有些不忍。不得不在心里告诫自己这可是原则问题,一定要坚持住。
“今后你最好是不要再见你那个姓李的同学了。”
程家骥很郑重其事的说道。
程家骥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以吴少君的聪明自是明白程家骥已经猜到了,是和自己搭同一架飞机一同来许昌的李燕菲,给自已提供的那些控告五十六犯下的种种罪行的状纸。她想了一小会,小声而坚决的说句:“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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