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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玉凤出来,正好碰上。
她都忘了自己是来抢豆腐吃的了。
当然,这时她也提着一颗心,希望婆婆挺住,不要让张爱霞之流看了笑话。
以及,都一把岁数的人了,她不相信马琳会心窄到把徐勇义当成自己的狗。
但感情方面的事外人不好评价,万一原来马琳男朋友的死真是徐师长告的密,而且俩人还死了女儿,马琳对徐师长心怀恨意,心理变态,以折磨他为乐呢?
人家前夫前妻,上面一大群领导在撮合,婆婆要不硬气,不更要落人口实?
但最叫陈玉凤惊讶的却是徐师长,她见过他好几次,没见这人笑过,听说他要跟马琳吵架吵得特别凶,不过看他人挺斯文,她觉得他应该是个很内敛的人。
可没想到他居然一笑,语带惊喜:“王阿眯?”
王果果也笑着说:“徐干部,好久不见。”又说:“我改名了,乡下干部给起的,叫王果果,以后你叫王果果就好。”
徐师长了解过韩超的档案,知道他父亲有家暴的习惯,而且他哥已经三十岁了,也以为曾经矮矮胖胖的小阿眯如今必定老的不成样子,看她身材拔高了许多,脸上也没了当初肉乎乎的感觉,高高瘦瘦,要不是眼睛,自己根本认不出来。
除了惊讶,他还有些许欣慰和感慨。
曾经的旧事就不提了,但徐耀国为的那封信的事,因为他被法办,现在师级家属楼几乎所有家属都知道了,而因为好几个曾经下放过的干部家有小阿眯的照片,家属们就难免要拿她跟马琳比较:“这乡下小姑娘跟马琳没法比啊。”
还有人说:“要我是她,我压根不敢喜欢徐勇义那种人,我有自知之明。”
当然,也有人会说:“山歌里唱呢,神仙也挡不住人想人,谁年青的时候不喜欢个好看的小伙子,你们也真是,少说几句吧。”
看到徐师长和马琳这种当事人,她们肯定就不说了。
马琳本身心理上就有点狂躁,因为这事,最近又特别烦躁,跟家属楼好几个同事的妻子吵过架,甚至登门,把大家的老照片全给收走了,她是真心觉得愧对小阿眯,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徐勇义是男同志,不好跟家属们直面去吵架,但心里难免不舒服。
而这种局面,在他和马琳看来,都无法可解。
毕竟流言蜚语谁能挡得住?
听王果果说完自己的名字,他下意识重复:“王果果,很好。”他觉得确实很好听。
蜜蜜轻轻咬开酥皮掉渣的豆腐,吮着里面嫩滑的浆液说:“奶奶,这个爷爷可厉害的,他肩膀上有四颗星星,他是个大将军。”
王果果笑问孙女:“是吗?”回首已经是三十年,她还像当年一样爱笑。
“是呀。”蜜蜜端着豆腐问徐师长:“爷爷,你要不要吃豆腐啊?”
“这是你的小零食,爷爷年龄大了,怕倒牙,不吃的,走,跟奶奶去后面。”王果果说着,要哄俩孙女去后面。
蜜蜜不干啊:“可我想跟爷爷多聊会儿,他肯定记得我,我在台上翻过一百个跟斗的,所有肩膀上有星星的爷爷都认识我,也记得我。”
“快走,一会儿要上客人了,奶奶怎么说的,来客人的时候你们要呆在后面,要不然客人就会觉得咱们这儿不正规,人家就不想吃咱的饭了。”王果果说。
孩子也懂道理,开门做生意,客人更重要,但蜜蜜可遗憾了,回头说:“爷爷,你喜欢看翻跟斗,喜欢滑汗冰吗,要喜欢,随时可以来后面呀,有客人的时候我们会一直呆在后面哒,我表演给你看呀。”
这时正好韩超出来,王果果说:“徐干部,我儿子在那边,我还忙,先走了。”
徐师长说:“好,再见!”
陈玉凤白担心了,啥事也没有,婆婆稳得很,看到她,还说:“就知道你嘴巴馋,走,我单独给你煎一点。”
她特别坦然,一看就是放下了。
再说外面,韩超拎着煤气罐问:“师长有事?”
“咱们一边说。”徐师长带着韩超走远了,又说:“刚才我忘了,你代我给你母亲道个歉,不仅是我,是我们所有人都向她表示抱歉。”
他其实想说的还有很多,但想来想去又都不好说。
总之,一念之间,觉得什么都很好,比如逃走的小阿眯没有过得很差,这很好,她虽然大变样了,但并不像师级家属楼里那些家属们传言的一样,也很好。
好事之人的嘴巴堵不得,但是她自己过得很好,就特别好。
……
徐师长大中午的专门来一趟,是这样的,这趟他们接待的是个港商,对方是广州军区推荐过来的,负责一些现代化军事项目的承建,名字叫李嘉德。
那位李嘉德李总,一直以来由马琳单线联络,除了军事项目,对方在营房改造方面,包工包料,只报了五万块的价格,而且是先付30%的款项,整体项目验收合格后再付剩下的款项。
在军区经费吃紧的情况下,对方如此有诚意,马琳当然想促成合作,因为这样,就能在徐耀国被抓后,替军区省一大笔的经费。
不过虽然是马琳进行联络,但负责接待的是徐勇义,因为工程在他的部队。
而且他负责外事,对于外来人员,要审核其档案,看他档案是不是清白,毕竟香港客商,政治不清白,抱有别样的目的肯定不行。
不过从种种档案来看,对方确实是个爱国商人,在国内做的项目几乎都只收成本价,而且施工队整体素质非常高,在广州的时候跟军区对接的特别好,不但工程保质保量,带的人不乱走乱看,也不触犯部队纪律,是个非常好的合作伙伴。
而今天,按理该马纪和徐勇义负责接待李总。
但也不知哪儿出了问题,李总跟马琳在电话里联络的很好,约好今天到首都。
但等马纪去机场接人的时候却扑了个空,李总并没有出现在机场。
今天首都的气温接近40度,既然没接到人,徐勇义就让马纪先回了。
但随后李总就给马琳打电话,说自己没有等到接他的人,要打车到军区。
让她亲自在军区大门口接自己。
明明马纪带着司机是守在停机坪上,拿着照片,举着牌子等着接的人,而且把下飞机的人一个个问了一遍,都没有找到对方,但既然没接到人,就是他的不对,于是马琳把马纪臭骂了一顿,之后跟王部长俩亲自到大门口接人。
大太阳底下,俩人站了三个小时,还是没等到人。
马琳身体不太好,怕再站下去要中暑,于是先回办公室了。
结果刚回办公室不久,又接到李嘉德的电话,对方说自己刚到大门口,让她赶紧出去接一趟,于是马琳立刻又跑出去接人了,还打电话让徐勇义亲自来通知陈玉凤,饭挪到中午,而且要做几样适口的甜品出来,给客人解渴。
马琳的脾气,几个大领导她都敢顶嘴的,对徐勇义这个前夫就更不客气。
一番番的没接到人,她把这些过错全归在徐勇义和马纪身上。
马纪直接被她骂走了,她还勒令徐勇义,务必亲自到酒楼交待,要搞点消暑的甜品,因为对方一再声明,自己中暑了,不想吃饭,要搞点甜品来吃。
毕竟是为了工作,也是为了军区的建设,这会儿已经下午两点了,冒然跑来,还要做菜单里没有的甜品,徐勇义不知道陈玉凤能不能搞得定,得先问问韩超。
韩超也不知道,毕竟他在家属于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
回头他喊:“凤儿。”
“怎么啦哥?”陈玉凤问。
“客人马上就到,而且想吃甜品,能不能做得出来?”韩超问。
因为家里有俩小女娃,别的备的不多,但是甜品冰箱里有的是,陈玉凤问:“冰镇过的米糕藕粉行不行,冰柜里还有水米凉虾,冰稀饭也有,桂花的,玫瑰的,红糖的,都可以现调。”
徐勇义一听,立刻说:“都可以,你们赶紧做,我在这儿等客人。”
既然客人马上来,陈玉凤去后堂,韩超得赶紧去灌煤气,一家子都得忙起来。
而徐勇义的思绪则回到了三十年前。
冰稀饭,水米凉虾,这些东西他和马琳当年下放的时候都吃过。
小阿眯的父亲是老土目,算当地的大地主,家里有老冰窖的,炎炎夏天,尤其喜欢做一些加冰的甜品,一家人就呆在冰窖里吃,既清凉解渴,无比香甜。
当然,干校上百号人,不可能人人都能吃到。
王阿眯最喜欢他和马琳,总是趁着大家午休时悄悄喊他俩去吃。
直到有人写信告密,告了王阿眯一家,而后斗争拉开帏幕,大家争相告密揭发,半夜贴大字报,斗群众,斗同事,曾经那些快乐的日子,也就一去不复返了。
想起那些香甜可口的甜口,大暑天的,徐勇义也不免唇舌生津。
且不说厨房里一帮人在忙碌,徐勇义踱着步子,时不时看表,抬头,车来了。
马琳下了车,示意徐勇义到一边,然后说:“今天你必须服个软,去,给客人道个歉,不然客人不肯下车。”
徐勇义立刻皱眉:“到底怎么回事?”
他俩之间就跟传言说的一样,一是马琳原来有个悄悄谈的对象,被人揭发告密而在斗争中去世了,也不知道是谁传的谣言,说是徐勇义干的,当时徐和马已经在组织的撮合下结婚了,俩人关系就很差。
再后来马琳又死了女儿,对徐勇义就有点故意折磨的意味。
但最近因为张艳丽和小阿眯的事,俩人缓和了许多。
马琳甚至主动跟徐勇义提过,说她现在已经不认为当年告密的人是他了。
他们的争吵要被人拿出去当成流言一说,就会不伦不类,所以他们也尽量克制,不吵架,但既是工作伙伴,就难免发生口角。
马琳说:“人我接到了,但李总不肯下车,因为他说马纪在机场分明看到他,却假装不认识,没有接他,他要求你道歉!”
徐勇义听说李总是个爱国商人,而且跟广州军区合作的很好,按理应该是个正常人,但这人行事完全不着调,而且他还在撒谎。
马纪是他同事,战友,老军官,带了部门好几个干事一起去的。
大家都可以为马纪作证,他是一个个的盯着飞机上的人走完,还满机场转了一遍,没找到人才回来的,经李总一说,怎么就变成马纪目中无人,懒得接人了?
“不可能,马纪不会犯那么低级的错误,他是没接到人。”徐勇义沉声反驳。
马琳特别生气:“我相信李总的为人,他不会撒谎。”
徐勇义不想跟前妻吵架,说:“让他下车,我喊马纪来当面对质。”
马琳提高嗓门:“徐勇义,你就这样,永远不肯承认自己的错误!”
徐勇义声音虽低,但语气非常严厉:“马琳,李嘉德在撒谎,他人品有问题。”
马琳坚持已见:“他跟广州军区合作的那么好,人家还是爱国商人,你说他人品有问题,难道广州军区的领导全是瞎子!”
车上有司机,还有王部长,他俩这一吵起来,要传出去,传到张爱霞那种人的耳朵里,不就又成笑话了,再加上王果果在酒楼,人们又会怎么添油加醋?
所以此时徐勇义并不想吵架,但他究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而有时候事情就是那么巧,甜甜是个乖宝宝,只要奶奶说呆在后面,她就乖乖呆着,但蜜蜜不一样,她总喜欢悄悄溜到前面,打量一下客人。
今天她一看,咦,新鲜了。
回头,她说:“妈妈,港商来啦。”
陈玉凤正在往壶里添开水,随口说:“我知道来的是港商,客人来了你就不能来前面了,快去后面。”
外面徐师长和马琳吵的剑拔弩张,蜜蜜还往前面溜,这不合适。
“不是呀妈妈,是给咱们装修酒楼的港商。”蜜蜜说着,滑轮飞快,跑的像只轻快的小黑麻雀:“我走啦,再见!”
话说陈玉凤曾经碰见过一个‘偷鸡’不成被公安抓走的‘港商’,然后在天桥底下碰到他,还让他替自己收拾了酒楼。
收拾完还多给了他两块钱?
这时她还想,该不会对方穷的过不下去,来找她讨饭了吧。
但她一看,就见原来那港商居然坐在吉普车里,笑的跟只狐狸似的。
话说港商当初走的时候说过,自己是个爱国商人,但因为护照被偷,又被警察误抓,流落街头,从此他既不爱国,也不再在大陆投资了。
该不会他当时说的是真的吧?
要那样的话,马琳和徐师长俩人都没错,当然,也吵不出结果。
因为对方压根就是在耍他们。
他们越吵,越叫人看笑话。
不过有一点陈玉凤能肯定,这个港商虽然油头滑脑,但很喜欢吃她做的菜。
而本来俩领导谁也说服不了谁,眼看就要发生一场恶吵的。
但陈玉凤在玻璃窗里抱臂叉腰,瞪了一眼,港商立刻笑眯眯的下车了。
曾经破衣烂褛,可如今他又换回了粉红色的衬衣,尖头皮鞋,时髦的不行了。
下车后他满面热情的,自己进酒楼了。
这下可好,马琳愣住了了,徐师长也有些疑惑。
但他们不吵架了呀。
当然,徐敏想看笑话的两件事,陈玉凤这儿全都稳赢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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