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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公鬼大怒,忍住握起拳头的冲动。“我在思尧村出生,”他僵硬地说道,“但我的娘是外地人,我的外貌有些继承自她。我的父亲是令老典,是一个老实的庄稼汉,我也是。”
厉业魔母缓缓点头,双眼一直紧盯着令公鬼的脸。他迎着对方的目光直视她的双眼,掩饰着胃里的抽动。厉业魔母注意到他眼中的坚定,一边与他对视,一边又慢慢地朝他伸出手去。令公鬼决定这次不躲开。
她碰的是令公鬼的宝剑。先是握住了剑柄的最顶端,然后惊讶地收紧手指睁大双眼。
“这不可能,一个来自锡城的放羊的,”她轻声说道,像是耳语,音量却大得所有人都能听到,“带着一把天元应龙宝剑。”
最后的话在这个房间里激起的反应就好像她宣布的是令公鬼是混沌妖皇。令公鬼的身后响起皮革和金属摩擦之声,还有皂靴踩在大理石地板上的杂乱之声。他从眼角瞄到孙立和其他卫兵正在后退占领房间里的重要位置,手扶剑柄,随时准备拔剑,脸上还露出随时准备玩命的表情。
吕志真迅速迈了两步走到高台前面挡在令公鬼和银蟾女王之间。就连丙火王子也把自己挡在了仪景公主跟前,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一手握着匕首。仪景公主本人看着他的样子好像现在才第一次看见他。银蟾女王的表情没有变,但是她的双手握紧了王座光滑的扶手。
只有厉业魔母的反应比银蟾女王小。鬼子母好像根本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不同寻常的话。她把手抽离剑柄,卫兵们随之更加紧张。她仍然凝视着令公鬼的眼睛,平静地估量着。
“可以肯定的是,”银蟾女王说话了,她的语气很平稳,“他年纪太轻了,不可能已经取得天元应龙剑客的资格。他比丙火王子大不了多少。”
“这把剑是他的。”吕志真说道。
银蟾女王惊讶地看着他。“这怎么可能?”
“我不知道,银蟾女王,”吕志真缓缓说道,“他是太年轻了,但这把剑仍然是属于他的,他也拥有它。看看他的双眼,看看他站立的姿势,这把剑多么适合他,他带着它多么自然。他的确是太年轻,但这把剑也的确是他的。”
统帅说完以后,厉业魔母问道:“你是如何得到这把宝剑的,锡城的令公鬼?”她的语气好像对他的名字也表示怀疑,就好像她怀疑他来自锡城一样。
“我父亲给我的。”令公鬼回答,“这是他的宝剑。他认为我在外面闯荡时需要一把宝剑。”
“又一个拥有天元应龙宝剑的锡城放羊人。”厉业魔母的笑容令令公鬼口里直发干。“你什么时候到达原寿的?”
令公鬼觉得自己受够了,再也不要告诉这个女人任何真相了。她对他来说就像妖魔邪祟那么可怕。是时候重新开始隐瞒了。“今天,”他回答,“早晨到的。”
“刚好赶上。”她喃喃说道,“你住哪里?别告诉我你还没找到地方住。你看起来虽然有点憔悴,但肯定已经休息过。”
“哪里?梅客居。”令公鬼记得自己寻找大顺发时经过这家梅客居,它在新城,位于跟铁掌柜的客栈相反的另一边。“我在那里租了一张床,在阁楼的。”他觉得她似乎知道自己在撒谎,但她只是点了点头。
“这意味着什么?”她说道,“今天,邪恶的人被带到原寿。两天之内他会被带往嘉荣,同行的还有前去接受训练的王位继承人。而就在这一刻,一个年轻男子出现在宫中的花园里,声称是来自锡城的忠实子民……”
“可我确实是来自锡城的。”所有人都在看令公鬼,可除了孙立和卫兵们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以外,没有人理会他。
“此人用一个精心编造的故事诱惑仪景公主,还带着一把天元应龙宝剑。他没有用布条或者帽徽来宣布自己的忠诚,却仔细地包扎宝剑隐藏天元应龙标记以避开好奇目光。这意味着什么,银蟾女王?”
银蟾女王示意大司马站到旁边,然后不安地打量令公鬼。不过,她却是对厉业魔母说话。“你判断他是什么人?妖魔的走狗?成少卿的追随者?”
“混沌妖皇在丽麂水不安其位,”鬼子母们回答,“黑暗笼罩风月宝鉴,未来在镜中摇摇欲坠。这个人是危险人物。”
仪景公主忽然迈出一步,她扑到王座之前双膝跪地。“娘,我恳求您不要伤害他。如果不是我的阻拦,他当时就已经离开了的。他想离开,是我要他留下的。我无法相信他会是妖魔邪祟。”
银蟾女王向女儿做了个安抚的手势,目光却紧盯着令公鬼。“这是谶语吗,厉业魔母?你正在解读风月宝鉴吗?你说过,这种能力总是在你最没有想到的时候到来,又会跟出现时一样突然消失。如果这是一个谶语,厉业魔母,我命令你清楚地说出真相,而不是像你惯常的那样把它用谜语层层包裹,以至于没有人能明白你到底说了是还是否。说吧。你看到了什么?”
“此乃谶语,”厉业魔母回到,“我以老天的名义发誓,我将会最清楚地说出全部。从今天开始,玄都将走向痛苦与分裂。黑暗渐深,直至伸手不见五指,我无法看见光明是否会再次来临。天下流出第一滴眼泪的地方,将会泪流成河。此乃谶语。”
忧郁的沉默笼罩着房间,只有银蟾女王呼吸的声音,就好像这是她最后的气息。
厉业魔母继续注视着令公鬼的眼睛。她又说话了,然而她的嘴唇几乎没有在动,声音轻得离她只有一个手臂距离的令公鬼也几乎听不见。“谶语还有:痛苦和分裂将降临整个天下,这个少年将站在一切的正中心。我遵从了银蟾女王的命令,”她耳语道,“清楚地说出了我的谶语。”
令公鬼觉得自己的脚好像在大理石地板上生了根一样,石头的冰冷和僵硬顺着他的双脚爬上来,寒意沿着脊梁骨直冲脑门。其他人不可能听到她最后的话,但是她看着他,他听到了。
“我只是一个放羊的,”他对着整个房间说道,“我来自锡城。一个放羊的。”